G组织据点的地下靶场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机油味，混凝土墙壁上布满弹孔，灯光惨白地照亮中央的金属靶架。
云斜站在射击位，手中握着一把改装过的军用匕首，刃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
他的目光穿过靶场，落在三十米外的身影上——付明瀚穿着雇佣兵的黑色作战服，正作为"模拟暗杀目标"站在移动靶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毒牙亲自安排的"忠诚度考核"。
自废弃工厂事件后，付明瀚"失踪"的消息被云斜用"坠河身亡"搪塞过去，而他自己则因"击退追兵"获得毒牙的初步信任。
但毒牙对他的怀疑从未打消，这次训练名义上是检验新人实战能力，实则是将他与"死而复生"的付明瀚置于死地，观察两人的真实关系。
"计时开始！"毒牙的声音通过喇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
移动靶台开始缓缓转动，付明瀚的身影时隐时现。云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想起军校格斗训练时，付明瀚总是笨手笨脚地被他摔倒在地，嘴里不服气地喊着"再来"；想起"狼牙"的战术沙盘前，付明瀚指着地图侃侃而谈，阳光落在他飞扬的眉梢......那些画面与眼前付明瀚冰冷的眼神重叠，让他握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磨蹭什么？不敢动手？"毒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挑衅。周围的雇佣兵们发出哄笑，刀疤甚至吹起了口哨。
云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己变得空洞。
他压低身体，像猎豹般窜出，利用靶场的障碍物作掩护，快速接近移动靶台。
付明瀚也在同时做出反应，拔出手枪对着云斜可能出现的方向射击——子弹擦着云斜的发梢飞过，带起一阵劲风。
两人在迷宫般的靶场中周旋。付明瀚的战术动作标准而严谨，带着"狼牙"的烙印，每一次隐蔽与突进都恰到好处；云斜的动作则更显野路子，利用地形的方式刁钻狠辣，仿佛在雨林中捕猎的猎手。
但熟悉感如影随形，当付明瀚习惯性地向左侧翻滚躲避时，云斜几乎同时预判了他的路线，匕首尖差点击中他的肩膀。
"砰！"付明瀚突然回身，用手枪柄狠狠砸向云斜的手腕。
云斜吃痛，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但他没有停顿，顺势一个扫堂腿，将付明瀚绊倒在地。
两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扭打起来。付明瀚的格斗技巧在云斜的指导下早己突飞猛进，此刻更是招招狠戾，显然想借此机会试探云斜的真实意图。
云斜被动防御，手臂、腹部接连中招，却始终没有使出杀招，甚至在付明瀚掐住他脖子时，也只是用膝盖顶向对方非致命的肋下。
"你到底是谁？！"付明瀚压在云斜身上，膝盖抵住他的胸口，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云斜己经死了，对不对？你这个冒牌货！"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云斜"叛变"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残酷无比。
云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他想开口说"我是云斜"，想告诉付明瀚这一切都是伪装，但毒牙的监视无处不在，任何一丝破绽都会让两人万劫不复。
"动手啊！"毒牙在观察室里不耐烦地拍着桌子，"再不动手，你们两个都得死！"
付明瀚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用力。云斜闭上眼，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然而几秒后，他只感觉到付明瀚的手枪移开，随即手臂上传来一阵锐痛——付明瀚用枪口狠狠砸在他的小臂上，骨骼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啊！"云斜闷哼出声，手臂无力地垂落，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
付明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霜："这是你欠云斜的。"他转身走向出口，没有再看云斜一眼，背影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云斜躺在地上，看着付明瀚的背影消失在靶场入口，心中五味杂陈。
手臂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苦涩，他知道付明瀚看懂了他的"放水"，却选择用这种方式回应——既向毒牙交了差，也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受伤理由。
毒牙带着人走进靶场，踢了踢云斜的手臂："废物！连个人都杀不了。"
但他看到云斜骨折的手臂和付明瀚决绝的态度，眼中的怀疑倒是淡了几分，"滚去医疗室，别他妈死在这儿。"
医疗室里弥漫着碘伏和血腥味。云斜坐在简陋的病床上，任由一个满脸麻子的雇佣兵粗鲁地给他接骨。
剧痛让他额头布满冷汗，他却死死咬着牙，目光落在窗外——付明瀚正站在操场上，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云斜的手臂被简陋地固定在胸前。他在食堂角落找到独自吃饭的付明瀚，刚想开口，就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制止。
"别靠近我。"付明瀚低声说，扒饭的动作快而猛，"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云斜在他对面坐下，无视周围雇佣兵的注视："你的枪里没有子弹。"他清楚地记得，付明瀚砸向他手臂时，枪口没有火药味。
付明瀚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冷笑："有没有子弹，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有。"云斜看着他，眼神异常认真，"因为你知道我是谁。"
付明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我只知道你是个叛徒。"
"是不是叛徒，你心里清楚。"云斜的声音压得更低，"毒牙在怀疑我们，你必须装作恨我，越狠越好。"
"装？"付明瀚放下筷子，身体前倾，几乎贴到云斜脸上，"你让我怎么装？看着你穿着敌人的衣服，对着自己人举枪，我怎么装？！"
他想起废弃工厂里云斜引开追兵的背影，想起靶场上云斜颤抖的手，心中的困惑与痛苦几乎将他淹没，"云斜，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云斜沉默了。他不能说赵平的密令，不能说"刃"的任务，甚至不能说自己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他只能看着付明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付明瀚，听着——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
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也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愿望。只要付明瀚活着，只要情报能送出去，他所承受的一切就都有意义。
付明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深藏的疲惫与决绝，看着他手臂上渗出的血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起军校毕业时，云斜也是这样看着他，认真地说"好"。那时的"好"是兄弟之约，如今的"活下去"又意味着什么？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活。"付明瀚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从今天起，你我恩断义绝。"
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云斜看着他的背影，缓缓低下头，用未受伤的手捂住眼睛。食堂里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刀锋相向的背后，是无法言说的苦衷；恶语相向的瞬间，是生死相护的默契。两人的关系在表面的紧张下，暗藏着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玄机。
深夜，云斜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张磨损的军校合影。
照片上的三人笑得灿烂，付明瀚的手搭在他肩上，张磊挤在中间。他用手指轻轻抚过付明瀚的脸，低声呢喃："对不起，兄弟。再等等，等任务结束，我一定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
隔壁床铺的刀疤翻了个身，嘟囔着："刃，还不睡？想女人了？"
云斜迅速收好照片，闭上眼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滚。"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付明瀚就睡在隔壁宿舍，隔着一堵墙，却像隔着万水千山。但只要知道对方还活着，还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他就觉得，这炼狱般的卧底生涯，似乎还能再坚持下去。
刀锋己出鞘，相向的是敌人的目光，守护的是兄弟的生命。这场以背叛为名的守护，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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