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供销社的工作量减少了三分之一，只需要偶尔收购村民家里产的鸡蛋，还有就是从城里替他们采购日常用品。
这两天，陈起妍都频频往桂英嫂家里走。
好彩婶的孩子生得不容易，村民们决定给他做一张百家被，保佑他平安长大。
百家被由桂英嫂操刀，起妍被那天好彩婶生孩子的场面吓到了，也想过来帮忙，顺便给自己定定惊。
一边在里布上铺棉胎，起妍问出了在心里想了很多天的问题。
“村里面生孩子，为什么不去医院？”
“嘿！”桂英嫂笑了，“我们村在山谷里，那天的山路多难走啊，生得顺的话，路走了一半，那孩子都出来了。”
“所以这里生孩子没有这个习惯。而且生孩子这事，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喊生过的女人来帮忙就行了。”
“那卫生室呢？为什么不去那里，也不做产检？”
“我们这里的大夫是男人，怎么好让男人检查。怀孩子这里痛那里痛都正常，说出来还不如忍过去。”
起妍没再问什么。
给凛生送被子那天，起妍第一次看见生产后的好彩婶。二十多天过去，她还是唇色发白地躺在床上，紧紧地捂着被子。
没有长辈帮忙，长叔这头忙着卖牛奶、打理牛棚，那头又得给好彩婶烧水做饭。好在群姐和张书记的夫人彩宁姐都来搭把手，给好彩婶换被褥、擦身体，还熬了鸡汤。
好彩婶让桂英嫂帮忙把凛生抱到她怀里。
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凛生还像猫儿一样小，紧紧地拽着裹着他的小棉被，红扑扑的脸蛋有些脱皮。
“凛生，太好了，太好了。”好彩婶看着盼了好久的小儿子，疲惫的脸上满是笑意。
“桂英，你说他像不像他哥，这鼻子和眉毛，我觉得特别像。
“生他之前那个晚上，我梦见寒生在朝我招手，可他一转头就跳下了面前的悬崖。
“我在梦里伤心了好久呢，没想到第二天凛生就来了。”
“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胡话，都是你生的能不像吗。他哥是他哥，他是他，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孩子会小气的。”
“好好，我就专心把凛生养大。
“这次我会保护好他的。”
……
之前开启的包装设计比赛到了投票评选的日子。
村政府前的空地上，大家的作品夹在一条条拉起的细麻绳上，随风翻飞，好像一面面带着希望的小旗子。
一共交上来116张作品。第一轮投票排名前六的设计稿的作者被请到台上介绍他们的创作心得，为下一轮决出一、二、三等奖拉票。
大壮首先拿着他的稿件上台。
“我在上面画了大海和鱼。虽然我们领坡村在山坳坳里，但顺着这谷宁江一路往东，就能看见开阔的大海。我的画就是带着一份对领坡的祝愿。
“我觉得我们不要老是困在村里，现在到处都讲开放，都讲出海。我们不要怕，不要担心被海浪掀翻，要勇敢地走出去。”
台下鼓起了掌。
胡杨婶侧着脸对大壮的母亲说：“你们家大壮还是这么有志气，我看你也不用整天担心他。”
“嗐，他就是心口刻着个‘勇’字，但不踏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耳根子软，我怕他有一天被人骗了。”
“你就是瞎操心！”
第二位上台的是两个候选人，林组长和群姐家的双胞胎儿子星荣、灿荣。
“大家好。”刚上初中的他们朝台下敬了个礼，“我们把领坡村的山水画在包装上，希望买茶叶的人能够知道我们的茶长在这样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伯伯婶母带我们兄弟俩到田里挖番薯，踩进小溪里摸螺，探进果园摘柑橘，深入林场采蘑菇。我们在领坡长大，是领坡的山水滋养了我们。
“我们希望外面的人也能看见领坡的美，过来走走、看看，听一听我们述说领坡的故事！”
台上的兄弟俩把手一扬，结束了演讲。
台下的村民脸上带着欣慰，不停地给他们喝彩。
张书记也入选了，上台时村民们纷纷调侃他也参赛。
“我只是想凑个热闹，没想到选上了，谢谢各位抬爱。
“大家都知道，前几年我都忙着茶场的建设，我跟茶，真是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所以，我的设计是把茶树画上去，突出茶树作为主体。
“各位看看我画的茶树，树冠、主干粗壮，一看就是产茶的好苗子。”
“张书记那么爱茶，那得多买几包！”台下有人起哄。
“当然，买来送出去，为领坡岩茶做宣传！”
最后陈述心得的是桂英嫂。
大部分人都很认可她的设计，上台时掌声如雷。
“谢谢大家！各位都知道我从小就跟着母亲学扎染，在这过程中我学习掌握了不少领坡当地文化中的传统纹样。它们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随处可见，像我们节日庆典时穿的服饰、村里挂的旗帜、吃饭用的碗碟、盛水盛酒用的金属器皿，这些上面都有我们民族的精华。
“我认为要把领坡茶推广出去，就一定要让各地的人看到属于领坡的特色。所以我选取了凤凰的纹样，凤凰代表着吉祥幸福，代表我们向阳而生，代表我们不畏艰苦、勤恳奋斗。这上面的一笔一画，都是老祖宗的智慧。
“大家还可以仔细观察，这凤凰的纹样中有一芽茶叶，这就点了题，也象征着领坡岩茶是我们用汗水辛苦浇灌、用烈焰高温烘培，浴火重生凝结而来的领坡大地的精华，对广大茶客来说绝对是优质的选择！”
陈起妍听了，也忍不住点头，肌肉记忆牵使她想掏出手机扫码购买。
她尴尬地收回手，走到舞台中央宣布下一个流程。
投票结果出来，桂英嫂和张书记的设计票数相同，并列第一。
但第一次换包装，只能选一个图案先试试，所以还是得在两人的稿件中间选一个。
“我是重在参与，还是桂英的设计比较专业，票数能够碰上就己经很荣幸了，真正要印刷当然是选桂英的。”
“张书记，这怎么好坏了规则，还是重新选吧。”
就在两人推让的时候，一个穿着军绿色棉衣，提着迷彩行军袋，脸侧带着淡淡刀疤的中年男人走近人群。
“哎，这还有一个人没投票呢！”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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