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妍回握住赖巧珍的手，觉得自己被恰到好处地捏住，以同样的幅度上下摇动，然后在对方预设好的两秒停顿之后被松开。
这一整天，赖巧珍都待在起妍的身边。
两人的话语一中一英，在客商的耳旁穿插交错，仿佛一曲二声部的咏叹调。
“不出意外的话，我这几天就是你的专属翻译了。
“我想我也应该给你一张名片。”
两指一夹，“赖巧珍 业务经理”几个字被递到眼前。
“我也要！我也要！可以给我一张吗？”杨美希突然窜过来。
“无妨。”赖巧珍眼尾轻轻扫过她。
吃过晚饭回招待所前，起妍和家明到附近的小山岗散步。
“今天真是有点丢人，还好有赖女士帮忙。”
起妍终于能暂时松一口气，商场交易的节奏很快，与山村的悠闲生活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有点担心茶场的生产能不能跟上订单的需求。
“你做得很好，虽然语言上有些阻碍，但我觉得你表达的内容是很清晰的。”家明安慰她。
“今天的事倒提醒了我，回去以后我们得督促村里的小孩学好英语。赖女士是主办单位的人，还能信得过。要是换成别人在中间，这么翻译倒腾，说不准要吃亏。”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先把这次的订单走完，熟悉外销的全部流程再说。”
“我就是有点担心茶场做不来。”
“还有个交货期呢，况且要通过外贸公司完成交易，我问过赖女士，他们那边还有一些手续。”
“行吧，走一步算一步，起码今天会场里的情况有达到我们的目标。”
原本以为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西天的展期，但就在第二天开展时，起妍他们发现，有两箱茶叶不见了。
因为前来交谈的客商较多，领坡的单位几乎是最后一个收拾、最后一个离开的。
“我去上报处理。”赖巧珍说。
“能够找回来吗？”
“可能性不大，只能让安保人员多留个心眼，不让小偷再来光顾。”
赖巧珍有条不紊的处理，让起妍觉得这于他们而言是很常见的事。
但那是两箱茶叶，一箱有12盒呢。
不见了，说不定就失去了24个成交的机会。
昨天己经派出去两三箱，不知道剩余的能不能撑到最后一天。
起妍决定还是要找一找，但他们得先完成白天的工作。
收摊后，她让康经理和杨美希先回招待所，拉着家明陪她一起找货。
他们首先找到保安。
“昨晚我也是值夜班的。
“我记起来，有一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我寻思穿得这么时髦，应该是参展商啊，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捧着两个大箱子我也没拦他。
“估计就是那个人偷的。”
“那他出来后往哪个方向走？”
“沿着江边，往人民公园方向去了。
“但小偷嘛，都是到处逃的，说不定去了哪。”
可是偷了这么多盒，总不能自己喝吧，应该会转手卖出去，起妍想。
她转身从家明的裤袋里掏出一盒烟，塞给保安。
“这沪市里，小偷都在哪些地方销赃啊？”
根据保安的指引，起妍和家明来到城西的一个墟市。
不同于沿江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仅仅是隔了一条马路，盐政津里乌漆嘛黑，只有街头街尾亮着煤油路灯。
石板路两旁，小贩们不声不响地把包袱摊开在地面，里面是各种几乎毫无关联，却分外引人遐想的物件。
而路中央，有三三两两熟门熟路的市民浪里淘金般搜寻着需要的东西，再跟小贩讨价还价。
料想小偷不会太张扬，起妍留意着他们手中有没有茶盒大小的正方形物体。
走了一半，身后却渐渐响起吵闹的声音。
“警察来了，快跑！”
小贩们整齐划一地兜起包袱布，起身就跑。
起妍刚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慌忙跑路的小贩撞了一下肩膀，差点站不稳。
“小心！”家明赶紧扶稳她。
“慌什么死吗喽，装着我们主顾小姐了。”
另一个小贩却不慌不忙，朝飞快跑远的那个打趣道。
起妍听这人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扭头一看，黑风衣、戴墨镜，腋下夹着的盒子上画着凤凰，正是一盒被偷的领坡岩茶。
起妍冲过去夺过茶盒。
“哎哟哟，别抢，别着急，都有。”那小贩惊呼，又补了一句，“今天新到的货，外销品，只收你两块钱，值吧？”
起妍看到他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抬手摘掉他的墨镜。
“刀哥？！”
“起妍嫂子？！家明哥？！
“哎哟，我说觉得今天会走运呢。来，别客气，这盒茶叶送你们。”
起妍和家明把他拉到面馆里，看着刀哥吸溜吸溜地大口吃面，两人对视一眼。
起妍看周围无人，小声问：“刀哥，你还在做倒卖啊？怎么还做起偷盗的生意来了？”
“这行当我做得顺手，习惯了。”
“那这茶叶，你卖得出去吗？”
“卖得去！我刚开张就卖了三盒！那主顾还问我之后有没有货呢……”
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刀哥收敛了语调：“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茶叶是你们的，还这么重要。
“我一年就指望这么几天，外销品来钱快。”
一碗面吃干净，刀哥就着面汤漱口。
“家明哥，乔婶子最近如何？”
“挺好的，就是偶尔有点小病小痛。”
“嗯，她跟了你去，一年了，我也没去看望过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币，抽出两张5元的来，“一点心意，帮我转交给她。”
“不要刀哥，我们够吃够穿，怎么好要你的钱。”
“你收下吧，我这条命都是乔叔在铁道边救回来的，不给我心里不安乐。”
“心意我替我母亲收下了，钱你拿回去，都这么不容易了，别整这些。”
看着那两张5块钱在家明和刀哥手中推让出更多折痕，起妍心中有百般滋味。
从刀哥刚才的话中，起妍为自己之前就萌生的一个想法找到了可行的支撑。
如果刀哥愿意，那他其实是执行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毕竟他与乔家感情匪浅，可以信赖，又在社会上走过这么多年野路子，应对起各种情况来游刃有余。
于是，起妍问他：
“刀哥，你要不要开间小商铺？这样就不用做倒卖的脏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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