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唇瓣微启，无声地伸手，郑重地接过了那两份沉甸甸的窝窝头。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下，是两份滚烫的心意。
这种被人在意、被人默默关怀的感觉，她真的很喜欢。
她阿姨，永远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
手里仿佛长在了棒针上，日夜不停地织着似乎永远织不完的布。
她和弟弟，像墙角无声的苔藓，渴望着哪怕一丝来自“母亲”的关注。
哪怕是责骂也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们姐弟的存在，于那个女人而言，与屋里的桌椅板凳并无二致。
当然两人要是主动去撒娇，她阿母也是会带着关怀的目光投向两人。
那时的苏晚懵懂，以为这便是常态。
重生后方才痛悟这是不正常的。
那个所谓的“家”里，母亲眼中只有冰冷的棒针。
继父王大海看向她们姐弟的目光深处，则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
接过窝窝头，转身走向灶台的瞬间。
苏晚飞快地抬起手，用指腹狠狠抹过的眼角。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泄露这份真实的脆弱。
她可以戴上各种面具，可以虚与委蛇，唯独不能放纵真情流露。
那会成为她复仇路上最致命的软肋！
胡三儿见苏晚收下了食物，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纯粹而满足。
一旁的陈老根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院外被雨水洗刷过的青石板路。
他这把年纪，阅人无数，苏晚那点强撑的倔强和深藏的悲苦，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只是不明白，一个正当花季的女娃，为何要把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实，活得这般沉重？
将心事死死压住，无人倾诉，那滋味如同钝刀子割肉。
夜深人静时既渴望慰藉，又恐惧触碰，他太懂了。
……。
苏晚回到简陋的灶台边，摊开掌心，仔细端详着两份窝窝头。
陈老根带来的那两个，不知存放了多久，捏在手里硬邦邦的。
胡三儿的那一个，表皮上还沾着几点未干的泥星子，入手却意外的松软温热。
窝头形态各异，心思却别无二致。
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挣脱眼眶，“啪嗒”一声，坠入锅中。
翻滚的沸水里，瞬间消融无踪，只留下一圈圈无声荡开的涟漪。
这一次，苏晚没有去擦。
她嘴角反而微微向上牵起，露出一抹带着水光的、自嘲又释然的笑意。
“我这是怎么了？”
自昨夜被那重伤的孩童搅乱了心湖，她似乎就变得格外多愁善感起来。
这感觉竟也不全然令人讨厌。
“弟弟…。”她望着锅中升腾的白汽，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等我，姐姐终会成为你的依靠。”
这些天，她刻意绕开王大海的房子，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扇门后的阿姨和弟弟。
她怕，怕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会消磨她的意志。
她必须心如磐石。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
很快，三个原本干硬或沾泥的窝窝头，在蒸汽下重新变得温热柔软。
苏晚将它们小心地掰开、分成九份均匀的小块。
下雨不爱出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又从空间里悄然取出一瓶利用空间能力加速酿成的山楂“饮料”。
这是她从上次那批无度数果饮中得到的灵感，特意试制的。
虽不知为何，心底有个声音固执地告诉她，就该叫这个名字。
当三只盛着窝窝头块的大碗被端出来时，陈老根盯着那过分“隆重”的摆盘。
眉心的皱纹简首能夹死蚊子。
这丫头实在是多此一举。
统共就这点东西，还要用不匹配的大碗分成三份。
一人一个拿着啃多省事。
胡三儿却浑不在意这些，忙不迭地上前帮忙接碗。
刚拿到手，他就愣住了。
一只碗里孤零零地躺着一块，另外两只碗里却各有西块。
苏晚端着那瓶红澄澄的果饮也坐了下来。
她迎上陈老根不赞同的目光，眉眼弯弯，带着点俏皮的狡黠。
“老根叔，快把您那‘夹死苍蝇’的皱纹收一收。”
“生活啊，需要点仪式感！”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苦中作乐，人的心气儿才不会被苦难磨灭。”
“希望，就在这点滴的讲究里呢。”
这话像根小针，轻轻刺了陈老根一下。
他想起自己为了给儿子一口好酒，不也乐颠颠地往山里钻？
明知有野兽出没，依旧甘之如饴。
怎么轮到自己能理解，换到别人身上，就看不惯了？
他暗暗摇头，骂了自己一句“老古董”。
胡三儿没听懂两人打的哑谜。
只把那碗只盛着一块窝窝头的推到自己面前。
苏晚笑着，不容分说地又换了回来。
“胡三哥，我真没胃口。”
“这点小事就别推来让去了。”
“我要真饿狠了，才不会跟你们客气呢。”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
“再说了，一会儿还真有件要紧事，得劳烦你跑一趟。”
“吃饱了，才有力气办正事。”
片刻功夫，碗空了，酒瓶也见了底。
虽然分量少得可怜，对两个大男人来说几口就能囫囵吞下。
但这次，就着那酸甜清爽的山楂饮料。
一小口窝窝头，一小口“酒”，细细嚼着，竟品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朴素的香甜。
不知是错觉，还是这小小的仪式感赋予了食物别样的滋味。
“丫头，” 陈老根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抹碗边，状似随意地开口。
“集市那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盘算？”
他浑浊的老眼里，藏着掩饰不住的一丝忧虑。
苏晚等的就是这句话。
早在昨天掩面做戏的时候，她就己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了。
此刻陈老根提起，正好顺水推舟。
“叔，您说得对。”
她神色郑重地点头。
“国家的法律政策，我们当然要严格遵守。”
这话正对陈老根的心坎。
他同情苏晚不假，但一生为国为民，法度在他心中重如千钧。
他可以对某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却绝不能容忍有人公然践踏规则，尤其当着他的面。
“行了行了，就你苏丫头主意多。”
陈老根摆摆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的催促，眼底却掠过一丝期待。
“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怎么个守法又活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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