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下来，所见所闻，苏晚当然不会把陆老六当成普通的“倒爷”。
他似乎有些更大的“野心”。
想起铁豆说的话，想起看到的孩子在他院子看电视的场景。
这人似乎是披着恶棍的皮在做好事。
苏晚心中对他的戒备也不自觉的降低了几分。
当然她也不会傻傻的凭借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就认定陆老六是个好人。
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谈感情虚无缥缈，论好坏更是肤浅。
立场，唯有立场才是根本。
就像赵德贵，对她冷酷算计，却能将王金花捧在手心。
因此，重生后的苏晚的处世法则始终如一。
利益。
唯有坚固而长远的共同利益，才是维系关系的唯一纽带。
……。
与此同时，红旗医院。
“唐小姐，您果然识货。”
陆老六笑容满面，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这稀罕玩意儿，我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弄到手的。”
“既然合您口味，这瓶果饮，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他那热络又带着几分长辈关怀的姿态，让唐晓棠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陆先生，这不合适吧，还是按市价来好了。”她推辞道。
“哎，棠棠，”一旁的院长适时插话，语气随意。
“陆先生一片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你不是说要办个派对吗？这东西不正合适？”
唐晓棠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
“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兴奋地转向陆老六。
“陆老板，你这果饮还有多少？”
“我想在派对上就用这个招待客人。”
她仿佛己经看到派对上宾客们对这新奇饮品赞不绝口的场面。
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唐晓棠，对国内单调的饮品市场颇感无趣。
国外那些碳酸饮料如百事可乐、可口可乐，口感刺激，但在国内几乎不见踪影。
即便是洋酒，也受限于外汇，只能在特定场合购得。
陆老六带来的这款山楂果饮，度数低，口感独特。
既有别于传统白酒的辛辣，又不同于她曾在南方尝过的“百乐啤”。
其中更蕴含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身心愉悦的感受，让她一饮倾心。
见唐晓棠主动提出派对需求，陆老六心中暗松一口气。
他不动声色地与院长交换了一个极快的眼神，随即移开。
作为黑河市灰色地带游走的人物，维系三教九流的关系网是他的生存之道。
红旗医院的院长，自然是他需要“维护”的重要人物之一。
至于对方是否真把他当朋友，那不重要。
来之前，他己将苏晚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苏晚的事迹太过于玄幻，任谁都不会相信苏晚可以酿酒。
但陆老六不同，他早年闯荡南方，见识过不少常人难以理解的“神奇”。
当胡三儿带着酒上门，三言两语间，他便断定苏晚背后必有稳定货源。
是自己酿制还是另有渠道，他并不深究。
回想起苏晚那份超乎年龄的自信与从容，他决定赌一把。
于是，他先找到了陈院长，许下重利，才换来了这次与唐晓棠见面的机会。
能否成事，全看他自己临场发挥。
事成之后，许诺给院长的那份好处，一分都不能少。
此刻，他只希望苏晚的存货足够支撑唐晓棠的需求。
胡三儿信誓旦旦的保证，暂时压下了他心底的隐忧。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陆老六清楚，这种低度果酒，若无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异”口感，在当下的市场未必吃香。
即便有这独特之处，若无高端渠道，也难以卖出好价钱。
社会上那些混得开的“场面人”和公家单位。
自有“茂泰酒”这类底蕴深厚的粮食酒打底。
谁会看得上这种“甜水”？
它的目标客户，天然就是女人和孩童，还有那些不喜欢喝酒的群体。
想到这里，陆老六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也是他运气好，撞上了唐晓棠这位留洋归来的“贵人”。
否则，想打开上流圈子的市场，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赚钱固然要紧，但他真正的目标，是转型。
前些年兄弟被拉去枪毙的场景历历在目。
倒买倒卖，终究是在刀尖上跳舞，政策风向一变，便是灭顶之灾。
他深知自己这类人的生存法则。
严重依赖政策的夹缝。
为此，他在黑河市地下秩序里，搏下了一个“阎王”的诨号。
凡敢闹事、做伤天害理勾当、可能引发社会动荡的。
他都会让对方“消失”，永远见不到次日的太阳。
这种狠厉，与某些部门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正因如此，黑河市的治安在周边地区反倒算得上“安稳”。
那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孤儿和流民，如同磁石般被吸附在三不管地带。
这几年知青返城潮，使失业问题尖锐化。
知青因“无学历、缺技术、少工龄”沦为弱势群体。
因此城市里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个三不管地带，只要不引起社会动乱。
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老六既能监管他们，又能从中挑选、培养可用之人，这构成了他野心的基石。
“这酒我得让姑姑也尝尝。”
唐晓棠的心思己完全被果饮占据，顾不上理会房间里的两人，拿起瓶子便匆匆离去。
她一走，陆老六立刻起身。
动作麻利地从怀里掏出早己备好的几张工业券和两张簇新的“大团结”。
就在他将东西递向陈院长桌案的瞬间，手“无意”一滑。
“哎哟！。”
陆老六低呼一声，迅速弯腰。
“陈院长，风大，您东西掉了。”
他极其自然地捡起散落的票证和钞票，轻轻放在院长桌面上，仿佛那本就是院长之物。
同时，他快步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户往回掩上一扇。
“风是挺大，别吹乱了文件。”
“老陈，那我就先告辞了。派对的事，还请您多费心。”
陆老六语气恳切。
“有任何消息，务必第一时间知会我一声。”
说完，不等陈院长回应，便转身利落地离开。
陈院长透过窗户，看着陆老六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随意地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进抽屉，锁好。
陆老六这样的人，对他客气，甚至偶尔流露出几分刻意的“卑微”。
但陈院长深知，对方可以“卑微”，自己却绝不能真把他当傻子。
否则，他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他心里门儿清，真要把陆老六惹急了，对方拍拍屁股就能远走高飞。
而惹他的人，恐怕就只剩下一口棺材的归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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