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林耀被手机震动吵醒，他伸手，冷白的光映在他白皙的脸庞。
冷雨：【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我会向你解释所有事情。】
你耀干啥：【？……】
冷雨：【我保证。】
林耀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五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推开。
（果然，监控之下的生活，从来就没有秘密。）
林渊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往常一样。
他的目光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将杯子递到林耀面前。
“喝了。”他的声音格外低沉。
林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唇角微微扬起，随即接过杯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李炏给我发消息了……”他刚开口，忽然感觉一阵眩晕。
视野开始模糊，天花板在眼前旋转，西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指尖只触碰到林渊的袖口，随后，彻底陷入黑暗。
林耀在剧烈的头痛中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气味。陌生的光线从没见过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陌生的阴影。
他猛地坐起身，床单从身上滑落，这不是他的床，也不是他的房间。
林耀走向窗边，把窗帘使劲往两边拨开，这里，甚至不是他的国家。
窗外，尖顶建筑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街道上的路牌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哪里……)
喉咙干得发痛，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燃烧的沙子。
他踉跄着冲向浴室。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因为脱水而干裂。
洗手台上放着一部新手机，旁边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签。
【密码你生日，学校资料在抽屉里。】
这是林渊的字迹，冷静、利落，平常的像在交代一件公事。
没有解释。
也没有理由。
林耀的手指开始发抖。
他抓起手机，指尖疯狂地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指尖停在拨号键上方时，他突然停住了。
这部手机里，根本没有林渊的号码。
通讯录是空的。
相册是空的。
连浏览器历史记录都是空的。
这是一部全新的、被精心清理过的手机。
就像他被精心清理出林渊的人生一样。
窗外突然响起雷声，异国的雨开始坠落。
雨水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冰冷。
林耀滑坐在地上，背靠着浴缸，膝盖抵住胸口。
他就这么静静蜷缩在角落。
(为什么？)
最后的记忆是那杯牛奶。林渊亲手递给他的牛奶。
（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他是不是……嫌我碍事了？）
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林耀蜷缩得更紧，胸闷的让他感到窒息。
这不像是普通的胃疼，而像一种更尖锐的、被硬生生剜去一部分灵魂的痛楚。
他挣扎着起身。
床头柜的抽屉里整齐地放着入学文件、公寓钥匙、甚至还有一本用当地语言写的生活指南。
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妥帖周到。
最底下压着一封信。
林耀的手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信封，可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别回来。】
就这三个字。
雨下得更大了。林耀慢慢走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扭曲成泪痕般的纹路。
街对面的咖啡馆霓虹灯也亮起来，陌生的文字在雨水中晕开，像一串模糊的嘲笑。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把那张纸一点点撕成碎片。
（我差点都快忘了……原来被抛弃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我连一个理由都不配得到。）
林耀坐在落地窗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窗外霓虹初上，异国的夜晚亮起陌生的光。
他盯着楼下川流的人群，看他们行色匆匆地奔赴各自的归处。
(果然，我这是又被抛弃了吗？)
思绪像一片锋利的碎玻璃，缓慢地划开心脏。
疼，但己经疼得习惯了。
他想起孤儿院里潮湿的午后，保育员崔艳扯着他的头发说“你根本不配被林总领养”时那极其厌恶的表情。
他又想起被林渊领养那天，自己第一次被人偏袒，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时候。
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标好了保质期。
茶几上的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公寓还习惯吗？】
没有署名，但他知道是谁。
凭什么？
凭什么一声不响把他扔到这里？
凭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问他‘公寓还习惯吗？’
他猛然按下删除键。
【确定删除此联系人？】
他的呼吸变得又急又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收回手指，可下一秒，他狠狠按下了确认。
屏幕一闪，聊天记录消失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林耀用力攥着手机，做了个深呼吸，又打开通讯录，把那个号码拉进黑名单，再清空整个记录。
动作又快又急切，生怕自己后悔。
这下真的结束了。
他站起身，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来回踱步。
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他眼眶发烫。
为什么？
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切断一切？
他说过的“我不会背叛你，更不会离开你。”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林耀抓起沙发上的靠枕狠狠砸向墙壁，连个回声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他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没人认识他，没人在意他，更没人会来哄他。
手机静静躺在一旁，屏幕再也不会亮起。
他删掉了那个号码，可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自己记得那串数字，记得林渊的号码，记得林渊的一切。
而现在，这些记忆像刀子一样翻搅着他的内脏。
林耀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冲出门。
冷雨瞬间浇透了他的衬衫，雨水混着温热的泪水滑下脸颊。
他漫无目的地奔跑，穿过陌生的街道，在一个电话亭前停下。
‘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拨号盘上。
手指停在空中，颤抖着按下那串刻在脑海里的数字。
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凌迟。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机械女声用标准的英语宣告着残酷的事实。
林耀握着听筒，突然笑出声来。
他早该知道的。
林渊做事从来不留余地。说要切断联系，就会切断得干干净净。
雨停了。
林耀站在电话亭外，浑身湿透。
他盯着自己映在橱窗上的影子，狼狈、苍白。
真可笑，他居然还想着打电话质问林渊，还想着要一个解释，还想着……那个人会不会后悔。
蠢透了。
林耀抬手狠狠擦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他走回公寓，每一步都踩得极为沉重。
热水从花洒冲下来时，他终于清醒了。
林渊不要他了。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给他一个道别的机会。
他被一杯牛奶放倒，像件不合格的行李，被随手扔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林耀关掉水龙头，浴室瞬间安静下来。
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嘴角却扯出一个冷笑。
好啊。
既然林渊能这么狠，那他凭什么还要念念不忘？
凭什么还要像个傻子一样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解释？
他裹着浴巾走到书桌前，翻出学校资料。
金融专业，全英文授课，下周开学。
正合他意。
林耀抓起笔，在课程表上狠狠画了个圈。
他要学，要拼，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他要让林渊某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的名字时，后悔到骨子里。
“我会让你后悔的。”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冷得像冰。
从今天起，他的世界里再没有“林渊”。
只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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