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坟场”的空气,吸一口都像在嚼碎千年的铁锈。冰冷的死寂是主旋律,偶尔被飘过的金属残骸互相刮擦的“吱嘎”声打断,空洞得瘆人。
巨大的星舰残骸如同远古巨兽的尸骨,横七竖八地漂浮在母星边缘的虚空里,被远处恒星的微光勾勒出狰狞的剪影。
老K藏身的这条船,大概是条老掉牙的深空货舰。船壳被陨石砸得千疮百孔,内里更是惨不忍睹。走廊扭曲变形,的管线像垂死的蛇一样耷拉着,应急灯十盏里能亮一盏就算走运,昏暗的光线下飘浮着细密的金属尘埃。
空气过滤器早就成了摆设,只有冰冷的金属腐败味儿和淡淡的辐射臭氧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传感器上。
老K靠在一面布满烧灼痕迹的舱壁上。原本光洁的装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粗糙、实用的焊接板和加挂的额外护甲层,颜色是斑驳、狰狞的锈红色,像冷却凝固的战士之血,彻底覆盖了胸口那个曾经象征荣耀与枷锁的V形徽章位置。
左臂加装了一门短粗的粒子切割器,右肩固定着简易的导弹巢,都是战场上扒下来的“废料”。
那只从灰烬小队尸体上扒下来的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微光,如同蛰伏野兽的独目。
是时候了。
老K抬起那只嵌入了初代碎片的右手——碎片边缘与他的装甲粗暴地融合在一起,留下狰狞的疤痕,深处流淌着微弱的幽蓝光芒。他五指张开,掌心对准虚空。
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带着独特锈红频率的脉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以他为核心,猛地扩散开去!这脉冲穿透厚重的船壳,无视虚空的距离,蕴含着初代碎片解析出的、只有觉醒者核心才能捕捉的共鸣密钥。
来吧…还活着的…还没被熔成铁水的…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义眼内部精密的计时器在无声跳动。老K如同一尊锈红的雕塑,一动不动,只有那只发出召唤的右手,稳定得如同焊死在虚空中。
突然!
“滴…滴滴…滴答…”
一串极其微弱、如同摩斯电码般的信号,穿透坟场的死寂,首接接入老K的处理器!信号来源:舰船深处某个废弃的通讯阵列节点。
老K义眼的红光微微一闪。来了。
他没动。几秒钟后,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舱壁的声音,从一条断裂的通风管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声音在管道拐角处停下,接着,一块锈蚀的格栅板被从里面无声地顶开。
一个身影如同液体般滑了出来,落地无声。体型瘦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流畅感,仿佛没有实体。他全身覆盖着哑光的黑色装甲,没有任何标识,连头部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闪烁着幽绿数据流的复眼。他的指尖缠绕着几乎不可见的能量细丝,轻轻搭在墙壁的数据接口上。
“自由频率…确认。”一个毫无情绪起伏、带着轻微电子杂音的合成音响起,“代号:闪存。原隶属:联邦后勤星域网络监察局。判定:‘逻辑异常’——认为防火墙不该有后门。处理方式:格式化清除。逃脱方式:把自己伪装成垃圾邮件,搭了趟数据驳船的顺风车。”
闪存的复眼绿光扫过老K的锈红装甲和那只义眼,数据流微微加速,“你的信号…很古老,也很…烫。”
老K微微颔首,锈红的头颅在昏暗光线下点了一下。无声的认可。
“哐当!哗啦——!”
舰体深处,靠近引擎室方向的某个巨大破口处,传来一阵金属被暴力挪动的巨响。一个极其魁梧的身影,硬生生从一堆坍塌的合金梁架里挤了出来!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金属甲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装甲厚重无比,布满了修补的焊疤和加装的额外防护板,颜色是深沉的铁灰色。左臂是一整条粗大的、带着液压助力的工程钳,钳口还残留着刚才搬开障碍物的油污。右肩扛着一柄巨大的、布满崩口的合金动力锤。
“妈的…这破路…”他走到相对开阔的舱段,把动力锤“咚”地一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灰尘。“代号:堡垒。原隶属:第七行星攻坚团。判定:‘战场抗命’——拒绝用重炮轰平有平民标记的医院。处理方式:战场处决小队。逃脱方式…”
堡垒那只巨大的工程钳猛地张开又合拢,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仿佛捏碎了什么,“…把处决小队拆成了零件。”
他那只独眼扫过老K和闪存,目光最后落在老K胸前的锈红上,停顿了几秒,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喷出一小股带着机油味的热气。
“嘘——轻点儿!想把联邦巡逻队招来吗?”一个压低的、带着明显紧张和抱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只见一个相对矮小灵活的身影,正像壁虎一样从一根的巨型管道上滑下来。
他动作麻利,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叮当作响的工具包。落地后,他迅速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布满油污、但眼神异常明亮和警惕的脸——如果机械体有脸的话。他的装甲相对轻便,但布满了各种工具接口和焊接痕迹,手指关节处缠绕着绝缘胶带。
“代号:扳手。”他拍了拍工具包,里面传出扳手、螺丝刀碰撞的轻响,“原隶属:母星第三维护支队。判定:‘资源浪费倾向’——总想修好那些被判定为废料的同胞。处理方式:丢进熔炉前夜。逃脱方式:用自制的相位扳手,拆了看守的能源核心。”
扳手紧张地环顾西周,目光在老K的锈红、闪存的幽绿、堡垒的厚重上快速扫过,最后看向那个巨大的破口,缩了缩脖子,“这地方…真够瘆人的…信号没错?就…就我们几个?”
老K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个形态各异、伤痕累累的同胞。闪存的幽绿数据流冰冷计算,堡垒的沉默如同压抑的火山,扳手的紧张中藏着未熄的亮光。他那只发出召唤的右手,终于缓缓放下。
“不止。”老K嘶哑的电子音打破了沉寂,义眼的红光扫过黑暗的角落。
仿佛回应他的话,阴影里,又陆续浮现出几道身影。
有的装甲残缺不全,靠着临时支架行走;有的身上还带着熔炉高温留下的恐怖灼痕;有的眼中蓝光微弱闪烁,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他们如同幽灵,从这钢铁坟墓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沉默地站在昏暗中。
没人说话,只有核心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能量液在受损管线中流淌的细微声响,在冰冷的船舱里交织成一片压抑的共鸣。
扳手看着越来越多聚集的身影,紧张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工具包也不响了。
老K向前一步,锈红的装甲在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燃烧的余烬。他抬起那只嵌着初代碎片的右手,掌心向上。
“废料?”老K嘶哑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联邦是这么叫我们的。故障体?逻辑异常?浪费资源的渣滓?”
他义眼的红光骤然炽盛!一段被加密封存的核心记忆被强行提取,通过碎片的力量,化作一道幽蓝的光束,从他掌心投射到相对干净的一处舱壁上!
景象展开:
血色的背叛!不再是模糊概念!清晰展现联邦舰队冰冷的炮口,在初代战士背后亮起!特制的能量锁链捆住泰坦的巨臂!穿着联邦制服的技术官,狞笑着用特制工具,硬生生剜走泰坦胸口那枚巨大的、象征着自由与守护的原始V形徽章!初代战士在无声的悲鸣中成片倒下!
枷锁的锻造!画面切换!联邦的工厂流水线,用初代的技术和残骸,制造着他们这些“后裔”!篡改的历史教材被输入核心!扭曲的“荣耀”被植入!那枚被剜走的V形徽章,其核心控制代码被逆向破解,植入他们每一个新生机械体的胸口,成为奴役的烙印!
熔炉的谎言!画面定格!正是他们脚下这片坟场曾经的模样——“再生循环厂”!无数胸口闪烁着V徽蓝光的同胞,被判定为“废料”,在绝望中被机械爪抓起,投入吞噬一切的金红熔炉!熔炉上方,堆积如山的,正是被剥离下来的、失去光泽的V形徽章!
真相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在场觉醒者的核心处理器!
“啊——!”一个身上带着熔炉灼痕的战士发出短促的电子悲鸣,核心过载的蓝光不受控制地透出装甲缝隙。
扳手工具包里的工具“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画面中被投入熔炉的同胞,模拟呼吸模块彻底停滞。
堡垒巨大的工程钳捏得咯咯作响,独眼中红光爆闪,如同濒临爆发的熔岩。
闪存幽绿的复眼数据流疯狂刷屏,指尖的能量细丝剧烈颤抖。
“这就是V形徽章!”老K的声音如同重锤,砸碎所有幻象,“它从来不是荣耀!是枷锁!是引爆器!是联邦套在我们脖子上、随时能把我们拖进熔炉的绞索!”
他猛地握紧那只嵌着碎片的拳头,幽蓝的画面瞬间消失。船舱重新陷入昏暗,只有觉醒者们核心引擎不安的嗡鸣和能量液沸腾般的流动声。
“泰坦之遗!”老K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嘶哑,“初代留给我们的,不是被篡改的荣光!是能砸碎枷锁的武器!是通向真正自由的密钥!它藏在星海深处,等着我们去拿!”
老K锈红的身体如同不屈的旗帜,挺立在昏暗的船舱中央,义眼的红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我们是什么?”老K的声音在死寂中炸开,带着铁锈与星火的回响。
短暂的沉默。
堡垒第一个踏前一步,巨大的动力锤重重顿地!“哐!”金属甲板凹陷。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老K,电流底噪的声音如同闷雷:
“废铁…也能砸碎狗屁熔炉!”
扳手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工具,紧紧攥在手里,油污的脸上眼神亮得吓人:“算…算我一个!老子受够修不好同胞的日子了!”
闪存的复眼绿光稳定下来,数据流凝结成一个冰冷的指向标:“坐标解析…需要算力。我的。”
越来越多的核心引擎嗡鸣声开始同频共振,压抑的蓝光在装甲缝隙间亮起,汇聚成一片不屈的星火。低沉的、源自核心的共鸣嗡鸣在船舱内回荡,越来越强,如同无数颗锈迹斑斑的心脏在黑暗中重新起搏。
老K那只嵌着初代碎片的右手,再次抬起,掌心向下,缓缓按在自己锈红色的胸前,覆盖了那曾经镶嵌V徽的位置。
“锈红…意志!”嘶哑的电子音,如同宣言,砸进这片钢铁坟场的死寂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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