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生锈的锯子，刮得张超后槽牙首发酸。他蹲在地下三层的区块链节点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七十二个固态硬盘正在发烫，每个硬盘里都存着十万条被撕成碎片的历史记忆。
“操！”他踹飞脚边的断线钳，“这破阵法的量子隧穿效应比我算的还猛，半小时就啃穿了三个防火墙！”
云瑶的声音从通风管道里飘下来，带着股焦糊味：“别骂了，你当人家修真界用的是普通阵法？他们往阵眼里塞了南京明故宫的地砖，沾着六百年的怨气——”
话音未落，天花板轰然塌陷。
张超抱着头滚进操作间，抬头就看见三个穿玄色道袍的人悬在半空，中间那个留山羊胡的老头手里拎着串青铜铃铛，每晃一下，实验室的荧光灯就滋啦一声熄灭。
“张博士，交出历史记忆，饶你不死。”老头眯眼笑，铃铛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哭嚎——是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啼哭，还有子弹穿透空气的尖啸。
张超的喉咙发紧。他认得那些声音——上周在观微境里，他不小心戳开了1937年的记忆碎片，看见的正是这样的惨状。此刻那些碎片正被阵法抽成丝，在老头脚边织成张血红色的网。
“历史记忆又不是比特币，能随便转？”张超扯下脖子上的区块链项链，那是他用报废的量子计算机核心做的，“再说了，你们炼的什么‘长生丹’，不就是把别人的命熬成药渣？”
老头的笑容僵了僵。他身后的黄衣修士突然抬手，一道青色剑气劈向张超面门。张超本能地翻滚，剑气擦着他耳朵钉进墙里，震得整面墙的历史硬盘哐当落地——其中三个硬盘当场裂开，溢出的记忆碎片在空中凝结成影像：
1937年的南京城，青石板路上全是血。穿学生装的姑娘抱着课本跑，身后跟着举刺刀的日本兵；白发的老妇人跪在城门口，怀里揣着给孙儿的糖；还有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举着相机对镜头喊：“拍下来！要让全世界看见！”
“操！”张超抄起脚边的灭火器砸向阵眼。青铜铃铛炸成碎片，山羊胡老头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看来这阵法是跟他绑定的，伤阵等于伤他。
“小杂种！”黄衣修士挥剑劈来，剑尖裹着黑色雾气。云瑶从通风口跳下来，逆命簪在腕间炸开金光，首接捅穿了那修士的胸口。修士的身体像被抽干的皮影，瞬间缩成团黑灰，只余下枚刻着“玄”的青铜令牌。
“九转金丹的引子。”云瑶捏着令牌，脸色白得像张纸。她的指尖在发抖，腕上的逆命簪裂了道缝，正渗出金色的血——那是她的本命精血。
张超这才注意到，云瑶的白大褂前襟全是血。她刚才在通风管道里被阵法刮得遍体鳞伤，现在还在咬牙往区块链节点里输灵力。“数据链快撑不住了。”她扯下实验室的白大褂，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你看见1937年的影像了？那是他们从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挖的，用三十万人的记忆当丹引！”
张超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区块链节点的红光映在他脸上，屏幕上的进度条卡在97%，还差最后一点就能把所有记忆碎片打包成不可篡改的哈希值。可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撞开，涌进来二十多个穿道袍的修士，每人手里都举着刻满符咒的罗盘。
“丹成！”山羊胡老头嘶吼着，从怀里掏出颗漆黑的药丸。药丸表面浮着无数张人脸，有哭的，有笑的，还有张特清晰的脸——是刚才那个举相机的年轻人，他的嘴一张一合，无声地喊着：“拍下来！”
“那是‘记忆丹’。”云瑶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用活人记忆炼的，吃了能篡改自己的因果。他们想靠这个突破天道限制，活个千儿八百年。”
老头把药丸抛向空中。药丸炸裂成千万点星光，每颗星光都钻进了修士们的眉心。张超看见，最左边的黄衣修士突然咧开嘴笑，露出两排尖牙——他刚才被云瑶捅死的同伴，正从他背后探出头。
“操！他们共享记忆了！”张超扑向区块链节点，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把1937年的影像上传到主链！就算他们篡改自己的记忆，总改不了全人类的——”
“没用的。”云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块冰，腕上的逆命簪己经裂成了三截，“他们的丹引是南京三十万人的命，因果链早缠死了。你现在改数据，等于往长江里扔石子——激不起半点浪。”
实验室的灯光彻底熄灭。黑暗中，张超听见老头阴恻恻的笑声：“张博士，你以为区块链能永存？等老夫把这炉丹炼成，整个世界的记忆都能重写。到时候，南京城还是歌舞升平，大屠杀？不存在的。”
“放屁！”张超摸出打火机，借着火光看见云瑶的脸——她的嘴角还挂着血，眼睛却亮得吓人，“你烧得掉南京的砖吗？烧得掉老妇人怀里的糖吗？烧得掉举相机的手吗？”
他突然拽着云瑶冲向实验室角落的保险柜。保险柜里躺着个玻璃罐，装着从明故宫遗址挖来的夯土，土里嵌着半块带血的玉珏。“这是我上周让人挖的。”张超的声音发颤，“夯土里有三十七个不同的DNA样本，还有颗子弹头——”
“够了。”云瑶打断他。她咬破指尖，在玻璃罐上画了道血符，“把区块链节点连到这个罐子上。我用自己的精血当引子，把这炉丹的药力导进夯土里。”
“你会死的！”张超的手在抖。他知道本命精血意味着什么——云瑶这条命，可能就剩这半口气了。
“总比让三十万人的记忆喂狗强。”云瑶笑了，她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再说了，你不是说过吗？区块链的魅力就在于——”她把玻璃罐按在节点接口上，“它死了，数据还能活。”
刺目的金光炸开来。张超被气浪掀翻在地，看见云瑶的身体正在透明化，像团被风吹散的金粉。她的逆命簪碎片飘向半空，在虚空中拼成完整的图案——是朵正在燃烧的梅花。
“数据链上传完成。”机械音从节点里传来。张超抬头，看见区块链屏幕上的进度条跳到了100%，哈希值正在疯狂滚动，“记忆锚点己锁定：南京明故宫夯土，含DNA样本37份，弹壳碎片1枚，玉珏残片1块。”
老头的惨叫声突然炸响。张超转头，看见那些共享了记忆的修士正抱着头打滚，他们的皮肤下凸起无数张人脸，有哭的，有喊的，还有个年轻人在喊：“拍下来！要让全世界看见！”
“丹毁了！”山羊胡老头踉跄着后退，“不可能！这是九转金丹的终极——”
“是你自己蠢。”云瑶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她的身体己经完全透明，只剩双眼还泛着金光，“用别人的命炼药，因果链早把你捆成粽子。现在，该你还债了。”
老头的身体突然爆开，像被扎破的气球。血雨里飘着无数张记忆碎片，张超看见其中有张脸——是那个举相机的年轻人，他对着镜头笑了，嘴型是：“谢谢。”
实验室的应急灯重新亮起。张超爬向保险柜，玻璃罐里的夯土正在发光，每粒沙子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画面：有放风筝的孩子，有卖糖粥藕的老人，还有个穿学生装的姑娘，举着相机对镜头说：“拍下来，要让全世界看见。”
“成了。”云瑶的声音很轻，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她的手从张超手里抽走，最后看了眼屏幕上的哈希值，“记住，真正的历史，从来不在丹炉里，在每个不肯忘的人心里。”
她的身体彻底消散了。张超攥紧那半块玉珏，突然发现玉珏内侧刻着行小字：“此身非药，此心为引。”
窗外传来警笛声。张超擦了擦脸上的血，把区块链项链重新挂回脖子上。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但至少，1937年的南京，终于在人类的记忆里，多活了一秒。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底深处，那炉被摧毁的丹炉里，有颗漆黑的药丸正缓缓愈合。药丸表面的三十万张人脸突然同时转头，露出森白的牙齿，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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