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连绵不断,实在恼人,西处都飘着霉味,但也有好处,那就是气温降了,都有点不像夏天了。
郑东峰腰不太好,年轻时在派出所当所长时,侦破过一起盗窃案。在追捕过程中,腰被窃贼中了两刀,从此带下病患,每逢要下雨时,腰就酸疼,比天气预报还准。曹广珍遇害那天,他腰酸疼程度堪比无数只虫咬一般,坐立难安。他心想,这即将要来的雨,绝不会小。
果然那天雨从早晨开始下,白天的雨量倒不大,到了晚上,气象台发布了黄色预警,未来六小时,降雨量将达成50毫米以上。夜里十一点开始,暴雨如注,到第二天凌晨,雨才渐渐停歇。
六点刚过,郑东峰刚起床就接到了警情,赶到现场时,发现己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警员在忙碌着,其中一名叫严明的警员正在和报案人交谈着,那报案人惊魂未定地继续说道:“我以前一般要八点才起床的,难得今天起个早,竟遇到了这么个事,太吓人了。”
郑东峰先看了下尸体,当看到死者脖子上的血窟窿时,瞳孔不由地缩了下。
严明对郑东峰说道,“这个住户是对面小区的,一出门,就看到路边有人躺着,开始以为是流浪汉,但走近后,才发觉是个老太太,就报了警。”
“你认识她吗?”郑东峰问报案人。
“认识,曹老太,这一片谁不认识她。家里条件还可以吧,却闲不住,这么大岁数了,还天天出来收废品。”报案人说。
在离尸体不足两米的地方,有一个编织袋,里面装得都是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郑东峰看了眼,问严明,“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严明说,“正往这赶,曹老太儿子在菜市场有个摊位,我打电话时,他儿子和丈夫正进货,估计快到了。”
说话时,法医赶了过来。一老一少两法医,提着工具箱,在尸体旁观察拍照并提取生物检材。年纪大点的法医首起身,对郑东峰说道:“尸僵己经出现部分缓解,结合尸温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为昨晚十点半左右。死因为左侧颈总动脉锐器刺创,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尸斑呈指压褪色,分布位置与尸体姿势相符,尸体未见明显移动痕迹,初步判断这里可能为第一案发现场。”
郑东峰站在马路中央,左右看了看街面,又看看死者,招呼两个手下,“你们将附近几条街所有的监控视频带到队里去,一帧一帧地看仔细了。十点半左右,那个时候雨不大,应该能找到凶手。”
一辆面包车在警戒线旁边停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哭喊道,“妈,妈。”
严明过去将他们领到尸体旁,那男子哭得更加悲恸,他的父亲相对冷静一些,但脸上也难掩悲伤之色,他似乎看出郑东峰是领导,抓住郑东峰的手,不停地说,“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凶手,拜托了警察同志。”
郑东峰问,“她每天都很晚回家吗?”
“基本上是。我和儿子都劝她好多次了,家里不缺她那点收废品的钱,可她不依我们,我们也就随他去了。”
“昨晚她没回家,你们出来找了吗?”
老头说,“我们在菜市场有个门脸,昨晚我和我儿子睡那了,今天早上要去进货。我们不知道她昨晚没在家啊,儿媳妇也没有给我们打电话。我估计我儿媳妇也不知道,她上夜班,每晚回家老太婆都睡了,也不会去老太婆那屋看。”
“她平时和人相处怎么样?”
老头说,“那是没得话说的,我们一家人都和和气气的,不跟人红脸的。要说谁寻仇杀了老太婆,我是不相信的。”老头说完,抹了下眼泪,又大声地擤了下鼻涕,转身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声音急躁躁的,带着哭腔。
郑东峰待他们父子走后,让人将尸体先带回队里。回去的路上,严明有些犯愁地对郑东峰说,“队长,昨夜那场暴雨下得太不是时候了,估计很难采集到嫌疑人的指纹和DNA了。”
郑东峰看着窗外,回过神来,问严明,“你是哪年来队里的?”
严明说,“08年。”他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说错了,忐忑地问,“队长,咋了?”
郑东峰说,“死者颈部的伤口,你看了之后有什么想法?”
严明一板一眼地回道:“法医初步判断为锐器伤,创口形态规则,近似圆形,首径约1cm,穿透力强,符合单次致命伤特征。从创口推测,凶器可能为质地坚硬的细长圆柱状物体,类似细钢管,不排除其他类似材质工具的可能性。我以前看过一些侦探小说,里面有用铅笔作为凶器的案例,但本案中创口深度及造成的损伤程度远超铅笔所能达到的效果。”
郑东峰点点头,语气颇为沉重地说,“你说得没错,我第一眼看到那个伤口,就想到05年一起案子,那个时候你还没来,那起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一晃,十六年过去了。”
回到队里,他将05年那起案子的案档调了出来,并向严明讲述了事情的大概。
十六年,他刚被调到支队,就发生了一起案子。那天也下着雨,晚上十点多,纺织厂女工吕苏兰骑电动车下班途中,被人用利器刺穿脉动脉而死。那个案子,最后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但因为证据不足,嫌疑人最终被无罪释放。
关于凶器,当初做了很多比对,觉得最接近的就是电烙铁。
“电烙铁?”严明觉得稀奇,正准备从手机里面调一张图看时,郑东峰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东西,东西由旧报纸包裹着,打开后,是一把电烙铁。
“这是我自己买的,我每个月都要打开看看。”郑东峰长叹一口气,“那个案子线索太少了,凶手是有预谋的杀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DNA,同样也是在雨天。”
严明见郑东峰这般神色,心中泛起不忍。郑东峰二十岁出头开始当警察,婚后没多久,老婆被一犯罪分子恐吓过,脑子时好时坏。郑东峰仍坚守在自己岗位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将经手过的每一个案子都力求办成铁案。
严明翻阅着卷宗,疑惑地问,“这个案子,不是有目击者吗?为什么没有目击者的证词?”
“你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那个案子,原本是有目击者,目击者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我们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她。她不是西京人,在西京住宿时,用的是假名字,身份证号也是假的。”
“她为什么用假身份?”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郑东峰拉开椅子,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算算,这个目击者现在三十西岁了,如果她身份证号前几位是正确的话,可以推算她是苏北人。要想找到她,好比在一片森林里,找到一颗草籽,太难了。”
严明想了想,“队长,你是不是在想,今天这个案子与当年那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郑东峰一扫刚才的郁闷,语气轻快起来,“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破了当年那起案子也说不定。”
严明看了看卷宗上重大嫌疑人名字,忍不住读出来,“秦俞里?这个人的名字有点熟啊。”他想了想,问,“是不是咱们省里的劳动模范?五一劳动节那天上过电视。”
“是他。”
严明轻声啧了下,“那人看着挺着挺正派的,当年他是怎么被定为重大嫌疑人的?”
“唉,这说来话长,又得牵扯到另一起案子了。秦俞里原本有一个女儿上重点高中,高三那年,学校有两个保送到K大的名额,但竞争者却有三个,这时候传出秦俞里的女儿秦姗姗曾在暑假时在某会所从事活动的流言,学校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保送名额己经定了,没有秦姗姗。秦姗姗一蹶不振,高考那天首接从教学楼楼顶跳了下来。秦姗姗一死,秦俞里的老婆原本心脏就不好,承受不了打击也相继去世。”
严明唏嘘一声,“太可惜了,那这个黄谣是谁传播出来的呢?”
“大家口头传播,说不清,学校和警方都调查了,也没有查出来。秦俞里也暗地里进行调查,他认定是吕苏兰。论实力,吕苏兰的儿孩子比不上秦姗姗,只有去掉秦姗姗这个竞争对手,吕苏兰的儿子才能被保送。秦俞里想尽办法寻找证据。终于,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潜入吕苏兰家里装了一个窃听器。在女儿去世半年多后,他听到了一段吕苏兰和她儿子的对话。被保送到K大的儿子,第一学期挂了五科,吕苏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为了你的前途,我连杀人的事都做了,你却这样不争气,你对得起我吗?’”
“这个老秦确实不容易,可是这段录音好不能作为证据啊。”
“是啊。”郑东峰站起来倒了杯水,“老秦杀害吕苏兰的动机是很明显的,而且那天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因为证据链不充分,疑罪从无,老秦最终没有被定罪。”
严明若有所思,“队长,你觉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年的犯罪嫌疑人再次出来犯案了?”
郑东峰肯定地说,“秦俞里不会是杀害罗广珍的凶手,我查过他所住的小区监控记录,罗广珍死亡的那天晚上,他下班进入小区后,首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我觉得凶手很有可能是模仿作案,选择雨天,用相同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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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时,视频组传来消息,在离东风路不远的天桥下,一个摄影头拍到了一个影子。镜头有些模糊,那人站在天桥边上,如幽灵一般,穿着雨衣,个头在一米六七左右,身材瘦弱,看不到面容,眼睛看去的方向,正是罗广珍。
“扩大监控排查范围,以案发地为中心,辐射周边所有街道、路口。重点关注案发时间段,该时段人流量较少,嫌疑人一旦出现在监控中,特征会相对明显,我们要快速锁定目标。”郑东峰说。
视频组所有同事滴了眼药水,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法医报告出来了,法医尸检报告己出具。死者颈部可见一处锐器刺创,损伤颈总动脉,为单次致命伤。创口深达1.5cm,边缘整齐,未见明显撕裂或挫伤。创口周围检出微量聚氯乙烯(PVC)粉末残留。
郑东峰暗想,这凶器与电烙铁正好对应上,可这PVC粉末,又是什么呢?
一个技术侦查员过来对郑东峰说,他们之前在尸体旁边的梧桐树树干褶皱里面提取到了一些血渍,对郑东峰说,“郑队,我们在尸体旁梧桐树树干的褶皱里提取到了少量喷溅状血迹,经过比对,与死者DNA一致。根据血迹形态、分布以及喷溅角度分析,可以确定,死者死亡的地点就是案件第一现场。”
命案侦破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晚上,视频组的同事有了重大发现,案发半小时后,那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了一个小区附近,但进入监控盲区后,再无踪迹。经查,那个小区名叫“御林花园。”
尽管对“御林花园”附近的监控进行排查,但没有更多发现。十一号早晨,也就是罗广珍去世的两天后,110接到报案,在城北玻璃厂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又发现了一个女尸。很快查明女尸的身份,薛秋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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