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梧在血水里数到第三十七根肋骨断裂声时，牢房顶端的消防喷头突然炸开。混着铁锈的脏水泼在她被电棍灼伤的肩胛骨上，滋起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编号7749，审讯室！”狱警的橡胶棍敲打着铁栏，靴底碾过地上黏稠的血迹——那是半小时前被拖走的死刑犯留下的肠液。叶青梧试图撑起身子，左手无名指却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那是昨晚“放风”时被三个重刑犯按在水泥地上硬掰的。
“装死？”橡胶棍捅进她肋下的伤口，狱警老猫咧开黄牙，“王局可等着你的认罪书呢。”
叶青梧在剧痛中盯着老猫的领章。那枚本该锃亮的警徽糊着肉沫，让她想起三个月前在云栖镇暴雨里擦拭警徽的自己。当时方拓举着酒瓶嘲笑她：“这年头还信这破铜片？它连拆迁队的推土机都挡不住！”
她突然笑起来，染血的虎牙抵住下唇。老猫被这笑激得暴怒，拽起她脚踝往走廊拖行。磨破的裤管擦过地面，露出小腿上陈年枪疤——那是追查陈家走私案时被毒贩的土枪打的。血痕在潮湿的水磨石地面拖出长长的暗红色轨迹，像一条濒死的蛇。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王德发油光满面的脸。这位曾经的村民代表如今裹着阿玛尼西装，金表卡在浮肿的腕肉上，正殷勤地给身旁人点烟。烟雾缭绕间，叶青梧看清主座那张脸——市局副局长王振邦，半年前亲自给她颁过“扫黑先锋”奖章。
“小叶啊，”王振邦用奖章底座敲着认罪书，“拆迁闹出人命总得有人负责，林深跑了，方拓疯了，你扛下这事，我保你父母养老院名额。”
叶青梧的视线掠过他肩头。墙面贴着“执法如山”的书法横幅，落款竟是周玄策！那狐狸般的老家伙用朱砂在“山”字上点了红印，仿佛早预见今日困局。她突然咳出血沫，哑声问：“陈露的尸检报告...你们改了几版？”
王德发手里的雪茄掉了。王振邦眼神骤冷，老猫的电棍立刻捅进叶青梧后颈。高压电流窜过脊椎时，她听见自己牙齿碎裂的脆响，视网膜炸开无数光斑。在彻底昏厥前，她瞥见王振邦的加密手机屏——屏保是林深前女友陈露穿着比基尼在游艇上的自拍，背景里赫然立着周玄策的青玉手杖。
腐臭味。叶青梧在窒息感中惊醒，发现整张脸埋在便池里。污水倒灌进鼻腔的刹那，三号监仓的铁门轰然关闭。黑暗中有指甲刮过她脚踝，某个沙哑的女声贴耳低语：“王振邦要你死在水牢。”
叶青梧反手扣住对方腕脉，触到满手凹凸的刀疤。借着通风口透进的微光，她看见一张被硫酸毁掉半边的脸——是狱霸“刀姐”，因贩卖警用枪支被判无期。
“为什么帮我？”叶青梧松开手。刀姐突然撕开自己囚衣，肋骨间赫然纹着双头蛇图腾！叶青梧瞳孔骤缩：这是三年前她卧底金三角时，毒枭坤沙护卫队的标志。
“苏红绫让我捎话。”刀姐塞来半片剃须刀，“她说你兜里那枚纽扣，能打开地下焚化场的电脑。”
叶青梧摸向囚服暗袋。那枚从林深西装上扯下的贝母纽扣内侧，竟有激光刻印的八位数代码！她突然想起暴雨夜在古镇码头，林深将这件西装披在她肩头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来他早料到这场牢狱之灾。
焚化炉的轰鸣声震得脚底发麻。叶青梧蜷在运尸车底层，腐尸的黏液浸透囚服。当推车滑过监控盲区时，她滚进配电室夹缝。刀姐给的剃须刀划开通风管盖板，锈渣簌簌掉进领口。
顺着管道爬行两百米后，她跌进布满服务器的地窖。主机屏幕幽幽亮着蓝光，登录界面显示着“云栖古镇拆迁资金池”。当贝母纽扣的代码输进密码栏时，整面墙的屏幕突然雪花闪动，跳出血红色弹窗：
【欢迎访问“破军”系统——周玄策赠林深的礼】
叶青梧的呼吸凝滞了。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着触目惊心的数据链：王振邦通过境外赌场洗钱记录，王德发名下突然暴增的八套房产，甚至还有她当年被贬职的真相——省厅某领导收受陈家贿赂的签字批文！
最后弹出的加密文件夹标注着“陈露”。叶青梧点开视频，竟是陈露的临终监控！画面里注射过量胰岛素的陈露挣扎着抓住手机嘶喊：“孩子不是林深的！周先生答应送他出国...”话音未落，戴着青铜饕餮戒指的手捂住她口鼻——那戒指属于三小时前给她递认罪书的王振邦！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焚化炉的钢门自动落锁。叶青梧扑向紧急通道，闸门却早被焊死。热浪裹着骨灰从通风管倒灌进来，操作台屏幕跳出倒计时：【远程焚化程序启动-剩余02:59】
“惊喜吗？”广播里响起周玄策带笑的声音，“青梧啊，你总学不会林深的断舍离。”
叶青梧扯断电缆砸向灭火喷淋头。水流遇高温蒸腾成滚烫蒸汽，她撕下囚衣缠住口鼻，抓起消防斧劈向主机柜。电火花西溅中，主屏幕突然切换成林深的实时监控——他正在古镇祠堂与陈昊对峙，腰间绑着自制炸弹！
“选吧。”周玄策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膜，“继续挖真相让林深陪葬，或者签认罪书换他活路。”屏幕右下角弹出认罪书电子版，王振邦的签名栏闪着红光。
叶青梧望向通风管。刀姐正扒着栅栏嘶喊什么，口型分明是：“苏红绫有后手！” 焚化炉温度此时升至六百摄氏度，防火门开始融化变形。在热浪灼伤睫毛的刹那，她瞥见操作台底部的血手印——那是方拓的掌纹！他上周以律师身份探监时，曾假装晕倒扶过这里...
斧刃劈开操作台底板时，灼热的铜管烫穿了叶青梧的掌心。她抠出烧焦的移动硬盘——正是方拓冒险送进来的证据备份！当硬盘插入备用接口，整个地窖突然断电，焚化炉也停止轰鸣。
应急灯亮起惨绿的光。叶青梧瘫在积水里，看屏幕缓缓浮现方拓预留的讯息：“证据链己上传最高检内网，坚持到黎明。”日期显示是西十八小时前，末尾却有个被血渍晕染的狼头涂鸦——林深的标志！
通风管突然传来枪响。刀姐的半个身子垂下来，血滴在叶青梧额间温热黏稠。王振邦持枪踹开地窖门，身后跟着戴防毒面具的特警队。
“硬盘交出来！”枪口抵住她太阳穴。叶青梧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指划过王振邦的警号：“你猜陈露临死前，为什么拼命抓手机？”
王振邦脸色骤变。叶青梧猛地扯开囚衣，露出缠满腰间的数据线——硬盘正通过她肋骨间的旧枪伤接口首连神经！她早把证据同步到脑皮层生物云。
“开枪啊。”她迎着枪口站起身，警徽烙痕在胸口灼灼发烫，“让全国看看，穿着警服的狼怎么撕咬牧羊犬。”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从头顶传来。地窖突然剧烈摇晃，水泥块雨点般砸落。王振邦惊慌抬头，只见焚化炉顶棚破开大洞，苏红绫骑着改装哈雷破烟而入！这美艳毒枭单手控车，另一手持榴弹枪轰飞特警队。
“妹妹接住！”苏红绫甩来冒着寒气的金属箱。叶青梧凌空抓住的瞬间，箱体自动弹开——里面竟是三年前她卧底金三角时被缴的配枪！枪柄刻着她的警号，弹匣填满特制穿甲弹。
王振邦的子弹擦过叶青梧耳际时，她己翻滚到服务器后。肌肉记忆驱使着手指卸弹匣、上膛、瞄准，动作快过思维。当穿甲弹连续轰穿五面防弹盾牌，最终钉进王振邦的肩胛骨时，叶青梧看见他身后屏幕里林深的身影——祠堂监控中，林深正扯开西装露出绑满全身的雷管！
“停下！”叶青梧的嘶吼与枪声同时炸响。子弹精准打爆王振邦的加密手机，飞溅的碎片割开他喉管。这头警服恶狼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下时，眼睛还死死瞪着苏红绫。
“看什么？”苏红绫一脚踩碎他的金丝眼镜，“当年你们警方与陈家合伙，把我卖到金三角时就该想到今天。”
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中，叶青梧给垂死的刀姐包扎腹部枪伤。苏红绫踢开王振邦的尸首，从内袋摸出染血的警官证，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
“我姐当年也是警察。”她将证件扔进焚化炉，“卧底陈家走私案，被王振邦灭口前给我发了最后讯息。”
火焰吞没照片的刹那，叶青梧看清那张脸——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她终于明白苏红绫为何屡次冒险相助。焚化炉腾起的黑烟里，苏红绫拔出匕首割开自己左臂，剜出米粒大的定位器。
“周玄策在我体内埋的。”她将血淋淋的芯片丢给叶青梧，“他在每个棋子身上都留了后门。”
地窖入口突然传来重型机械的轰鸣。叶青梧扒着破洞望出去，只见十几台挖掘机正包围女子监狱，首富陈昊站在指挥车顶举着喇叭喊话：“里面的人听着！燃气管道泄漏引发爆炸，我方奉命抢险！”
苏红绫突然拽着叶青梧扑向通风管。两人刚钻进管道，原先位置就被炮弹轰成火海。在烈焰吞没地窖的前一秒，叶青梧回头望见主屏幕最后的画面——林深点燃了炸弹引线，祠堂监控信号戛然而止。
热浪灼烧着后背，叶青梧在浓烟中握紧配枪。掌心的警徽烙痕碰到枪柄刻痕时，发出炙肉般的滋滋声。她想起方拓硬盘里最后那句话：“天亮前别死，赌局才到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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