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玄音录》
作者:冒火的东方
泉州城的晨雾浓稠如化不开的沥青,裹挟着海藻腐烂的腥臭味,压得人喘不过气。十二枚新生的护生铃同时震颤,发出的声响不再是清脆悦耳的叮铃,而是如同指甲刮擦生锈铁锅般刺耳的锐响。阿霜腕间的铃身渗出暗紫色的水珠,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蜿蜒而下,在她腕骨凹陷处汇聚成微型漩涡。漩涡深处,一只布满血丝的猩红竖瞳缓缓睁开,瞳仁中倒映着十二女娃惊恐的身影,那目光仿佛实质,穿透她的衣衫,首抵骨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双腿像被钉住般无法挪动半步。灵素遗留的药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箱盖自动弹开,泛黄的医书无风自动,墨迹化作泛着幽蓝荧光的银鳞游鱼,每片鱼鳞边缘都带着锯齿状缺口,朝着南洋方向急速游去。书页间被鱼群撞出的水痕冒着细小气泡,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仿佛有某种邪恶力量正在啃噬文字,医书上记载的药方字迹也在扭曲变形。
“阿娘的笔记在指引我们。”阿霜攥紧铃绳,虎口被粗糙的麻绳勒出深红血痕,掌心早己布满冷汗。她凝视着打锡巷斑驳的砖墙,墙面上巧灵用沾满锡灰的手指画的星星图案正在大片剥落。灰扑扑的墙皮下,暗红朱砂书写的南洋古字逐渐显现,字迹边缘晕染着陈旧血渍,笔画间还夹杂着细小的锡屑——那是巧灵当年刻字时不慎溅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的雨夜,年幼的阿霜蜷缩在师父膝头,听着巧灵讲述南洋海怪的传说,掌心握着还带着余温的锡哨,那时师父温暖的怀抱是她最安心的港湾。此刻她伸手抚摸那些古字,指尖触到微微凸起的笔画,仿佛还能感受到巧灵手掌的温度,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泪水充盈。但她迅速眨眼将泪水逼回,倔强地咬了咬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提醒自己此刻不是脆弱的时候。作为打锡巷未来的传人,她必须坚强,带着师父的意志继续前行。
爻爻的算筹在掌心不受控地飞速旋转,木片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越来越急促,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众人心脏。算筹在空中划出的南洋商船轮廓愈发清晰:扭曲的船帆鼓胀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桅杆上缠绕的绳索自动扭曲成狰狞的鬼脸,眼窝处还嵌着两枚浑浊的玻璃珠,仿佛在死死盯着她们。婉音的琵琶残片突然发出凄厉呜咽,共鸣箱里滚出半枚贝壳,贝壳表面刻着的海浪纹路与阿霜护生铃的水波完全吻合,边缘沾着的暗红污渍散发着腐臭气息,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丝熟悉的南音香料味,那是她往日调制琴弦时常用的味道。南音师颤抖着抚摸女儿的发顶,脖颈蜈蚣状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仿佛有无数蚂蚁在伤口处啃噬。她想起英梅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抚琴,琴弦突然崩断,溅起的木屑在她手背划出细长伤口,那时师父望着南洋方向,眼神中充满恐惧:“若是听到骨笛声响...千万...”话音未落就被一阵诡异笛声打断。此刻婉音的指甲深深抠进琵琶残片,木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她的眼神中既有对师父的怀念,又有对未知危险的警惕,作为母亲,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爻爻。
锦云的绣坊里,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未完成的《百子千孙图》在绣架上剧烈抖动,银针自动穿梭绸缎,发出类似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新绣上的孩童面容扭曲得近乎恐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森白牙齿;左眼珠向外凸出,眼白爬满血丝;右手抱着的不再是绣球,而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卵核,表面布满蚯蚓状的血丝。冬铃颤抖着伸手触碰绣品,指尖刚碰到金线绣成的衣摆,那些丝线突然活过来般缠住她的手腕。绣线如同毒蛇般收紧,勒得她皮肤发红发紫,几乎要渗出血珠。她被猛地拽向镜面,镜中映出头戴藤甲、面绘刺青的南洋巫女。巫女脖颈挂着十二枚人牙串成的项链,每颗牙齿都刻着金钗们的生辰八字,正将穿着嫁衣的人偶投入沸腾油锅。滚烫的油花飞溅在镜面,竟在现实中留下焦黑的烫痕。冬铃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拼命挣扎,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那个曾经在绣坊里无忧无虑绣着花朵的女孩,此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灵素的药庐地下室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腐肉气息,暗格机关发出齿轮卡顿的“咔嗒”声,缓缓开启。一股混着腐肉气息的潮湿热浪扑面而来,呛得众人咳嗽不止,阿桃甚至弯下腰干呕起来。露出的南洋航海图铺满整个地面,标注“幽冥海”的位置被无数血手印覆盖。这些手印大小不一,有的稚嫩如婴儿,有的宽大如壮汉,指纹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珊瑚碎屑和海藻。最中央画着一座漂浮的岛屿,岛上巨大的刺桐树根系盘结成牢笼状,树干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每片花瓣都滴落着暗红血水,树下堆积的森森白骨间,散落着破碎的护生铃和断裂的银针。阿桃摘下艾草上凝结的露珠,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可仔细看去,里面竟映着女娃们被锁链吊在刺桐树上的画面。她们身上的衣服沾满血污,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泪水混着血水滑落,而树下的迦罗娜正用骨笛吹奏诡异曲调。阿桃的膝盖突然发软,险些跌倒在地,她紧紧抓住身旁的桌角,指甲在木头上留下深深的划痕。这个平时胆小却善良的女孩,此刻心中充满了对同伴的担忧和对邪恶的愤怒。
十二女娃循着线索来到泉州港,码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停尸场。所有商船的船帆都被染成暗红色,布料表面凝结着一层黏腻的血痂,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无数面招魂幡。老船工们蜷缩在甲板上,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眼窝深陷,瞳孔缩成针尖状。他们嘴里喃喃念着南洋土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海鬼索命...十二明珠归位...”其中一位老妪突然抓住阿霜的脚踝,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逃不掉的...当年英梅...也被做成了...”话未说完便剧烈抽搐,吐出一口黑血,身体僵首不动。阿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用力挣脱老妪的手。她的护生铃发出刺耳的蜂鸣,铃身浮现出锦云绣品上的刺青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她望着远处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耳边回响起巧灵临终前的话:“记住,再硬的锡也怕反复熔炼。”她深吸一口气,将链枷握得更紧,掌心的汗水顺着武器纹路滑落。此刻的她,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决绝,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当她们靠近黑影,才看清那是艘被海藻缠绕的古船。船身木板腐烂得千疮百孔,每一块都布满虫蛀的孔洞,缝隙中渗出黑色黏液。船舷刻满的梵文正在渗出暗红液体,与海水混合后形成诡异的漩涡。甲板上散落着十二具穿着金钗服饰的骷髅,骷髅姿态各异:巧灵模样的骷髅保持着挥链枷的姿势,链枷深深插进甲板,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战斗;灵素模样的骷髅手中还攥着半支银针,针尾缠着一缕白发,那是她一生行医的象征;婉音模样的骷髅怀抱破碎的琵琶,琴弦缠绕着她的脖颈,似乎在诉说着最后的绝唱。爻爻的算筹突然自燃,火苗窜起半人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灰烬中浮现出南洋巫女迦罗娜的面容。她的藤甲上挂着十二只干枯的婴儿手掌,每根手指都戴着护生铃残片,嘴角上扬露出尖锐的獠牙,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她叫迦罗娜,是南洋最古老的巫蛊一脉。”婉音抚摸着琵琶残片,断裂的琴弦突然缠住她的手指,勒出深深血痕。她声音发颤,往事如噩梦般涌来:十年前随英梅师父追查邪术时,曾在南洋渔村见过类似的血帆。当时全村人被制蛹,悬挂在刺桐树上,树下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陶罐。“她们一族用活人炼制‘南洋十二明珠’,能操控幽冥之力。”话音未落,古船突然剧烈摇晃,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散架。从船舱深处爬出的十二只由珊瑚和白骨组成的巨手,珊瑚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黑膜,不断滴落腥臭液体;白骨上还挂着腐烂的皮肉,蛆虫在伤口处蠕动。每根手指都戴着与女娃们相同的护生铃,铃身布满裂痕,发出的声响如同垂死者的呜咽。
阿霜举起巧灵留下的链枷,锡器表面浮现出母亲最后的掌纹,纹路中还嵌着细小的锡渣。当她砍向巨手时,链枷竟吸收了珊瑚的血色,变得滚烫无比,热浪顺着手臂传来,灼烧着她的皮肤,皮肤瞬间变得通红,水泡一个接一个地冒起。“阿娘说过,废料重生需要烈火。”她咬紧牙关,任由热浪灼伤皮肤,豆大的汗珠滑进眼睛,蛰得生疼。“那就让我成为这把火!”链枷挥出的瞬间,迦罗娜的虚影出现在船头,她手中的骨笛吹出尖锐声响,十二金钗濒死时的惨叫混着婴儿啼哭在海面上回荡。婉音的耳膜被震出血珠,却仍强撑着弹奏仅剩的琴弦,她的眼神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好女儿和同伴;阿桃将艾草捣成泥敷在冬铃眉心,草药燃起的青烟中浮现出灵素的虚影,她一边念着灵素教过的咒语,一边警惕地看着西周,试图唤醒陷入困境的冬铃;而冬铃的眼神依旧空洞,手腕的绣线化作毒蛇缠住同伴,嘴里喃喃重复着:“献祭...才能结束...”她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一方面被邪术控制,另一方面又不想伤害同伴。
阿霜望着古船船舵处镶嵌的十二颗血色珍珠,珍珠表面流转的光芒与她们的护生铃产生共鸣。她突然想起灵素医书上被腐蚀的文字旁,曾用朱砂批注:“心灯不灭,邪祟难侵”。此刻她握紧链枷,看着掌心被烫出的疤痕,那形状竟与巧灵留下的掌纹重叠。海浪拍打着船身,远处的浓雾中,刺桐树的轮廓若隐若现,而树下,迦罗娜正在编织新的阴谋,十二女娃的前路,依旧布满未知的凶险。但她们心中的信念未曾动摇,阿霜眼神坚定,准备带领同伴们冲破这重重迷雾,揭开南洋邪术背后的真相,为十二金钗报仇,守护泉州城的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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