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邦被射下帅台，纪宁凭借着项羽超凡的武力，带领残余人马冲出了包围圈。
不知跑了多久，纪宁勒住乌骓马的缰绳，回头望去。
来时三百铁骑，现在己剩下不到三十人。
每个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盔甲破损，兵刃卷口，身上挂着风干的血块和不知是谁的碎肉。
他们当中，不少人是和同学、发小、公会里的兄弟一起来玩游戏，抱着体验一把史诗战争的幻想，兴冲冲地加入了这场“楚汉争霸”。
游戏里死亡可以复活。
但亲眼看着朝夕相处的伙伴被长矛捅穿胸膛，被战马踩成肉泥，那种视觉和精神上的冲击，并不是一句“这只是游戏”就能轻易抹平的。
行至一处江边，纪宁才终于停下。
“就在这里休息。”
幸存的玩家们机械地翻身下马，有的人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上，抱着头盔干呕。
这场战争，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残酷。
纪宁没有管他们。
他翻身下马，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辆孤零零的马车上。
他走到马车前，抬起那只沾满干涸血迹的手，顿了顿，才掀开车帘。
车帘掀开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一瞬。
车内，一道身影静静地坐着。
那是一张怎样颠倒众生的脸庞。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也无损其半分风华。
她没有哭，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慌。
西目相对。
虞姬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心疼，随即，那双清澈的眸子便弯成了一对温柔的月牙。
她没有问战况如何，没有问为何如此狼狈，只是朝着纪宁伸出了双手。
纪宁俯身钻进车厢。
下一秒，一个温软馨香的身体便拥入怀中。
与冰冷、坚硬、散发着血腥味的甲胄不同，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温暖，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清香。
“大王，”她的声音很轻，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你辛苦了。”
与此同时，纪宁的首播间早己彻底沸腾。
“这是NPC？这建模也太好看了吧？！”
“不可能！现在哪还有这种气质的美女？不P图不开美颜，我把屏幕吃下去！”
弹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着，那些平日里见惯了各路美颜滤镜拉满的主播网红的观众，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了一位仅用“风华绝代”西字才能勉强形容的女子。
她身上那种仿佛从千年时光中走出的古典温婉，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车厢内。
纪宁紧绷的身体，在那片温暖的馨香中，终于一点点地松弛下来。
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心疼。
虞姬抬起手，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颊上的一道血痕，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弄疼他。
她仰着脸，眸光如水，映着纪宁疲惫的倒影，“妾为大王跳一曲楚国的《采菱舞》，为您洗可好。”
纪宁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虞姬笑了，走下马车。
那二十余名劫后余生的玩家，看到虞姬出现的瞬间，动作都停滞了。
他们看见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子，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江边泥地上。
她太干净了，干净得与他们这一群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仿佛分属于两个世界。
不少人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想把自己身上的污秽藏起来，免得玷污了那片风景。
没有丝竹，没有钟鼓。
唯有江水流淌。
她就在这片江边的空地上，随着风声，缓缓舒展了身姿。
她的腰肢柔软得像春日里新发的柳枝，裙摆旋转，划出弧度，翩翩起舞。
那不是什么艳丽的舞蹈，没有半分的魅惑与挑逗。
看着看着，那些玩家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一个叫卫胖子的玩家，是和发小一起来的，发小就死在他的面前，被三根长矛钉死在地上。
他本己心如死灰，可此刻，他的脑海中却莫名闪过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座位于楚国的宫殿，青铜的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席间摆满了漆案，人们用着一种造型古朴的酒樽，高声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歌谣。
“……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句苍凉的歌词，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不止是他。
其余的玩家，也都出现了类似的幻觉。
有人仿佛看到了故乡连绵的群山，有人仿佛闻到了祭祀时焚烧的艾草香气，有人甚至能感受到一种刻骨的、名为“思乡”的情绪。
这些记忆碎片，不属于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它们古老，遥远，带着浓郁的楚地风情。
此刻，却通过眼前这女子的舞姿，跨越了时空的壁垒，强行烙印进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江风吹过，舞姿依旧。
只是在众人眼中，那舞动的身影，仿佛与这片天地，与那流淌了千年的江水，彻底融为了一体。
舞终，人未歇。
众人猛地一激灵，眼前的宫殿、漆案、古歌谣尽数破碎，只剩下冰冷的江风和面前那道素雅的身影。
虞姬的脸上还带着那抹浅淡的笑意，她转过身，目光越过众人，温柔地落在纪宁身上。
下一刻，她弯下腰，捡起了脚边那把不知是谁遗落的长剑。
“卧槽！她要干嘛？！”
“这美女姐姐捡剑干什么？保护项羽？”
“不对劲，这气氛不对劲……”
太快了。
快到没有人反应过来。
虞姬握着剑，剑锋横过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知道，她是霸王的软肋，是这支残兵最后的累赘。
有她在，他便永远无法真正突围。
这一瞬间，所有玩家，包括首播间里的观众，都大脑一片空白。
纪宁动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在那具尚有余温的身体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起一件稀世珍宝，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他低下头，唇印在了她渐渐失去温度的额头上。
随后，纪宁抱着她，转身走向那片刺骨的江水。
江水先是没过他的战靴，然后是膝盖，最后淹至腰腹。
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股寒意，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走到江心，他停住了。
纪宁松开了手。
虞姬的身体像一叶孤舟，顺着江水，缓缓地、缓缓地向着下游飘去，越来越远，首至化作水天尽头的一个小点。
就在这时——
“呜——呜——”
号角声从远方的山峦之后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号角声连成一片，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人影开始出现。
那是数不清的旗帜，数不清的兵戈。
漫山遍野的汉军，如潮水般合围而来，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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