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月大度不和他计较，说起了下一件事，“福伯，营地现在有多少人？”
“小人记录在册的百姓有两万，但很多百姓一听进入营地要上交钱粮和征丁，就不进来了。”
反正跟着御王府的队伍也能走，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命的钱粮交出去？
福伯说出一个数，“徘徊在营地之外的百姓，超过了八万。”
十万百姓对比京城百万人口，并不多，但在这处营地里，就太多了。
“营地有人管理，尚有饿急了的百姓抢粮，营地之外，这种事一定更多。”苏隐月容色一肃。
“聚集的人太多了，必须分流。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这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气氛有些压抑。
柳茂也没了劝学的心思。
叶白弱弱道：“我们要把从匪寨抢来的粮食分出去一些，稳住他们吗？”
詹虎没忍住剜了他一眼，匪寨的粮食还没到手呢，这人就计划上了。
万一匪寨穷得叮当响呢？
陈厉吐出西个字，“饮鸩止渴。”
有限的粮食，填不饱那么多张嘴。
有的事，不能开头。
一首没说话的陶千户抿了抿嘴，“无论驱赶，还是杀了，都会激起民变。”
“难道要下毒？”叶白挠了挠头，“会不会太残忍了？”
苏隐月满头黑线，“毒倒八万人得需要多少毒药？”
“买毒药的钱留着去下一个城镇买粮食不好吗？”
柳茂出声试探，“莫非王妃有办法？”
苏隐月没有卖关子，“收拢一些匠人，向百姓传授技艺，鼓励学了技艺的百姓留在沿途的城镇安家。”
此话一出，主帐内为之一静。
柳茂眼中迸发出异彩，“百姓跟着我们，无非是想寻个安稳的去处。”
“有了谋生的本事，随便一个村镇都能待，自然不必去大城博出路。”
“我们经过的城镇越多，聚拢的百姓就越少，我们不仅赚了好名声，收拢了人心，还越来越安全。”
“一举三得啊！”
柳茂高兴得手舞足蹈，人一高兴，嘴巴就容易把不住门。
“御王妃，你读书不多，竟能想出这般劝课农桑、安民济物的举措来，可见天赋！”
苏隐月一锤定音，“柳茂，你这么积极，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若是办不好，柳家的家财就是我的了。”
柳茂兴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这是个苦差事啊。
转念一想，他作为实际经办者，白送上门的政绩，也不能推出去。
他开始跃跃欲试。
苏隐月继续道：“容我提醒一句，每个城镇能容纳的匠人是有限的。”
“几千人的小镇，你别给我整一千个匠人。”
柳茂头脑一清，光想着怎么增添政绩最快分流百姓，还真忽略了这个。
他眼底闪过一丝敬服，拱手道：“下官明白。”
目前面临的难题都有了解决办法，几人告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柳茂故意留在了最后。
“你还有事想说？”
柳茂踌躇开口，“王妃，你明日要去拜见凌塇王吗？”
“不去！”
“好吧。”这个答案柳茂并不意外，“下官告退，王妃记得早些休息。”
其实苏隐月骗他的，她准备明天晚上偷偷去宰了江在凌。
离开主帐的柳茂径首回了柳家人居住的帐篷。
“老爷，你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用晚膳。”
柳茂接过段氏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手脸，坐下吃饭。
吃着吃着，他长长叹了口气，“苏隐月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可惜，生错了性别……”
柳珺明白柳茂想说什么，他这几日在营地走动，深有体会。
“爹，她要是个男人，就是姑父的长子，姑父一定会亲自教养，就轮不到你来惋惜了。”
提到苏长远，柳茂张口就骂，“苏长远那个废物，给苏隐月提鞋都不配！”
“无人教导苏隐月都能把近十万人的队伍管理得井井有条，更能想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足见其才能，她的父亲该是天底下最尊贵……咳咳！”
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能说，柳茂猛然止住话头。
不料口水流进气管，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段氏忙放下碗，给他拍背顺气。
柳茂喘匀了气，“珺儿，之前交给你的事先放放，明天起，我们父子俩有新任务了。”
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来了。
薄雾自远处的山林缓缓升起，稀稀拉拉的鸟雀声振翅飞过。
刚长出来的鲜嫩小草被人从地里拔出，连草带露水一起吃下。
夏日草木丰茂，因战乱离家逃生的许多百姓便以此充饥。
“秋天之前，我们再不能安定下来播种粮食。到了冬天，万物凋零，就只能等死了。”
这是很多人心中最大的忧虑。
丁二叔路过听见，大大咧咧道：“子耀和他媳妇不是会织布吗？到了泰州，继续织布啊。”
丁爹忧虑不减，“此去泰州，需要两个多月，我们的钱粮所剩不多了。”
而且在泰州，他们人生地不熟，一旦招惹到什么人……
这时，和他们一起从京城逃出来的人兴冲冲跑来。
“御王府新张贴了一则公告，交钱粮，就能学技艺，谋生存。”
丁二叔好奇问道：“有那些技艺？”
“多得很，木工，石工，泥瓦工。”那人就跟念顺口溜似得一一道出。
“篾工，油工，剃头工，陶工，皮工，裁缝工，还有什么纺织，刺绣，口技，布袋戏，绣花鞋……”
丁爹眼冒金光，“木工好！木工好！谁家不要椅子柜子啊？木工还能建房子！”
丁二叔一脸欣喜，“大哥，你学木工，我就去学泥瓦工。到时候你建房子，我捏瓦片！”
来人鼓励道：“丁大哥，你儿子两口子不是会织布吗？你儿子进了护卫队，儿媳可以去授课啊，授课的手艺人有钱拿！”
一听这话，原本活泼开朗的丁氏兄弟眼神一下变得飘忽。
“再说，再说吧……”
分享的邻居一走，两人立刻走进帐篷，把两家人聚在了一起。
听到传授织布有钱拿，闻敏半是心动，半是担忧。
“我会的织布技术是从御王妃的阳光布厂偷学来的，我再跑去授课，岂非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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