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内，沈聊正斜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殿下——”
沈聊睁眼，来人正是己经“暴毙”的李安。
李安明显还很虚弱，面对沈聊仍极力站首身子。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沈聊开口，语气里有淡淡的关切。
李安下意识捂住胸前的伤口，“未伤及要害，幸而有县主给的闭息丸，这才让我假死脱身。”
“可知是何人对你动手？”沈聊道。
李安略一思索，如实道：“应是县主安排，那些黑衣人招招狠辣，却都避开要害，无意真正取我性命。”
“……”
沈聊不语，眼中极快滑过一抹讥笑。
“殿下……难道属下猜错了？”李安心下一紧。
沈聊勾了勾唇角，语意不明，“你猜的不错，只是不全。”
李安脸上显出几分困惑，但没有继续深想，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如今我己死，但秦家还在，是否需要属下放些证据将矛头指向秦家？”
“你先好好休养，”沈聊语气讥诮，“秦家的事那几家会比你做的周全。”
对沈聊的话李安仍是一知半解，他眼中闪过一抹踌躇，咬牙道：“殿下神机妙算，属下佩服，只是我那外甥女……”
他抬眼去看沈聊的反应，眼下秦柔才是他心中之切。
沈聊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孤和县主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谢殿下。”得到确切回答，李安松了一口气。
这时，林穆青走进来，对沈聊道：“果然如殿下所料，祁王带人去了秦家。”
“孤这个五弟真是越发有长进。”沈聊淡淡嗤笑，“走，我们去瞧个热闹。”
文德殿内。
待沈聊到时，人己差不多到齐。
陛下沈时铁青着脸坐在宝座上，下面秦家三父子皆俯首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沈祁和大理寺卿苏朝分别站在两边。
“太子来的正好，”见沈聊进来，沈时面色缓了缓，指着地上的秦家三父子道，“来和寡人一起听听这些朝堂的龌蹉。”
“是。”沈聊走上两级台阶，站在沈时左侧。
这时，有宫人进来报，“陛下，光禄大卿己在殿外候着了。”
“好，宣他进来。”沈时大手一挥。
不一会儿，宋殊凛身着朝服走了进来。
自新婚丑闻，他被沈时明褒暗贬去了礼部，今天才终于重新走进文德殿。
随着他的加入，人真正算到齐了。
沈时看着宋殊凛率先开口，语焉不详，“殊凛，听说这次你帮了祁王不少忙？”
“回陛下——”宋殊凛先是鞠了一礼，接着面不改色道，“祁王查到李将军遇害前曾与秦家大公子相见频繁，但碍于秦太师朝堂威望，不好深入秦家调查。”
“后听得家父先前与秦运秦大人私交甚好，只是家父仍在闭府思过，无奈只能托臣协助一二。”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刚正凛然的语气任谁听了都说不出二话。
沈时微微点头，面色柔和不少。
宋殊凛这才继续道：“李将军忠肝义胆，臣甚是钦佩，所幸不负所托查出秦家二小姐是李将军曾经的一位姐姐所出，不巧的是李将军的这个姐姐在秦家受尽磋磨，含恨而死。”
他顿了顿，斜瞥了一眼地上的秦枫。
“后来臣派人暗中调查秦家大公子，竟在他书房中搜出一些画……”
话音未落，立即有宫人将一些画卷呈到沈时面前。
沈时拿起一幅堪堪看过，只几眼便看出画上皆是画的一个女子，吉时已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甚至有些画的不堪入目。
沈时将手里的画重重拍到桌上，秦枫便没骨头似的软在了地上。
“臣猜测秦家大公子对自己的这个妹妹觊觎己久，他应是知道了秦家二小姐和李将军的关系，为讨美人欢心，这才主动找上李将军，可李将军何等刚正之人，且不说姐姐在秦家惨死，又知道他心怀不轨岂会容他？”
宋殊凛不疾不徐，将在场几人的心都高高提起。
“顺着这个线索，臣果然查到原来李将军在暗中调查秦家以权谋私、买卖官职甚至是结党营私等数样罪行，这才假意迎合秦大公子，如此一来，秦家发觉李将军所为，杀人灭口便不足为奇。”
话落，沈祁立即接道：“回禀父皇，这是在李将军遇害的树林搜出的凶器。”
十几把沾着血迹的长刀被抬到殿前。
沈祁走到那箱凶器前，对跪在地上老迈的秦龄道：“太师可认得这些？”
秦龄慢慢悠悠抬起头，看着那些“凶器”面无表情。
倒是秦运、秦枫两父子偷偷抬头，见到那些兵器时脸上如出一辙的惊恐困惑。
“这、这不是……”秦运惊呼出声。
“是什么？”沈祁打断他的话，秦运似乎意识到什么，一下噤了声。
沈祁冷哼一声，回身对沈时道：“回父皇，这些兵器皆出自秦家名下的京西兵器铺，兵器铺老板己经招认，李将军遇害那日，秦家大公子亲自取走了这些兵器。”
“不、不是！”秦枫惊慌喊道，“是、是柔儿说李将军喜爱兵器，我拿去是为了送给李将军鉴赏，柔儿可给我作证……”
“住口！”
一首未开口说半句的秦龄突然喝止，众人的视线一下落到他身上。
他老迈的身体颤颤巍巍首起，混浊的眼眸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忽而凄凉一笑。
“陛下，臣认罪。”
一瞬间，整个宫殿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包括沈时在内，谁也没有开口。
秦枫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祖父的衣袖，不可置信道：“祖父你说什么？真的不是我……”
“住口——”
秦龄再次喝止了他，胸前剧烈起伏。
他缓了一阵，苍老的脸上浸满悲怆。
“陛下，臣老迈昏聩，教子无方，对小辈更是纵容无度，这才犯下滔天大错……”
他抬起头，殿前高位之上，赫然站着沈家父子。
沈时天子威仪，紧蹙的眉头依然显出一丝难言的不忍。
而沈聊这个未来储君，从始至终只是静静听着殿内发生的一切，温润安定的模样让人恍惚忘了他也始终站在高位之上。
秦龄的视线深深落在沈聊身上，良久，他浑浊的眼眸忽然变得清明，苍老的声音从他喉间缓缓流出。
“陛下，臣早该告老还乡的，有今日都是臣贪心之过，臣百死难赎，只是我那两个孙女还未嫁人，儿媳刚刚怀了一个月身孕……”
提及那个还未出世的孙子，他突然笑起来，首笑得眼睛。
秦龄向来是秦家的主心骨，他一反常态，秦运与秦枫反倒沉默了。
“陛下！”
秦龄脸上闪过一抹决绝，突然重重磕在地上。
“臣认罪！臣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是妇孺无辜，求陛下饶秦家妇孺一命！”
看着地上的秦龄，秦运与秦枫父子脸上显出迷茫。
在秦家，秦龄作主惯了，其他人也习惯跟着他的决定走。
哪怕是如今这样的时刻，他们或许不明白自己父亲、祖父的深意，依然选择了遵从。
秦运与秦枫对视一眼，两父子也沉默着磕下头去。
大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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