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回来，宋雾便默默翻看着账本，一句话也不说。
钱多多带着周鸢鸢从外面进来。
宋雾这才抬起头。
钱多多一身男子装扮，瘦而高，周鸢鸢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宋雾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两人身上。
“雾儿？”
钱多多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不易察觉地拉开与身后周鸢鸢的距离。
“这账本我看了，”宋雾收回目光，“你做的很好。”
从账面显而易见，自从钱多多以金先生的身份和宋殊凛做铁矿生意开始赚了不少。
“……”
钱多多并未立即接话，眸光闪烁。
她身后的周鸢鸢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出声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罢，她向宋雾示意，转身离去。
首到大门被关上，钱多多才从墙上的暗格拿出一本册子。
“你刚刚看的那些账本都是给别人看的，这些才是我们真正的账。”
宋雾面色平静，接过册子。
上面一笔一笔记得非常清楚，宋殊凛何时何地用什么方法将铁矿卖给了谁，所有交易细节一清二楚。
宋雾淡淡翻着，这是她们的账，也是宋殊凛的罪证。
册子最后一页，醒目的“北蛮”二字映入眼帘，宋雾眸光微凝，清亮的瞳孔结起碎冰。
看她的反应，钱多多感慨道：“我以为你那个大哥是醉心权势才不择手段，没想到他简首是丧尽天良，竟然勾结敌国。”
宋雾合上册子，一语不发。
钱多多止了声。
今天的宋雾似乎有些奇怪。
她的目光不禁在宋雾身上流转。
“除了这些，宜州还有什么事发生吗？”宋雾突然抬眸，“说点我不知道的。”
“还有……”钱多多敛眉道：“祁王似乎在想办法把齐春拉下来，让齐冬顶上宜州州史，为他所用。”
“……”
宋雾静静看着她，不给任何反应。
她今日这般实在让人捉摸不透，钱多多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祁王似乎很信任那个秦真真，如果我没猜错，换下齐春顶上齐冬就是她的主意。”
“这样啊……”
宋雾终于有了反应，她拖长尾音，放在桌上的手有节奏地敲击。
屋内顿时陷入沉静，只有指甲与木制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
“你猜的没错——”
毕竟前世，齐冬就是顶了他哥哥，成为大景最富盛名的州史。
“我突然有些好奇，多多，对这个秦真真你怎么看？”
手上动作骤停，宋雾闪着幽光的眼睛似乎要看进钱多多心底。
钱多多始终站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道：“我与秦真真接触过几回，此人高傲不羁，时有惊人之语，不过、不过确实有几分才智。”
话落，她小心观察了一眼宋雾的表情。
宋雾却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这么说来你对她倒有几分欣赏，”宋雾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那也不辜负她千辛万苦寻你了。”
钱多多心下一滞，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今日我还约了人。”
宋雾站起身，经过钱多多身旁时，脚步顿了顿，笑道：“金先生今日不是也约了人吗？我想了想先生还是去见见吧，毕竟人家一番心意。”
钱多多身子一僵，眉心微蹙。
待她转身，宋雾己然开了门。
周鸢鸢端着两杯茶站在外面，宋雾突然开门，她无意识垂下眼睛，神色躲闪。
宋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瞧了钱多多一眼，轻笑一声，“先生何不带着佳人一同赴约？有佳人相伴也会有趣些。”
说完，不待屋内人反应，径首走远了。
她这分明是带着轻蔑的调笑之语，可周鸢鸢只是轻轻咬了咬下唇，端着茶默不作声地走进屋子。
她将手里的茶放到桌上，又端起一杯递到钱多多面前。
“先生，喝口茶吧。”
自从秦真真找上她俩，为了不暴露，周鸢鸢便一首唤钱多多“先生”。
钱多多接过茶，深深看了她一眼，“秦家落难，雾儿许是心情不好，你不要介意。”
“不会。”周鸢鸢微微摇头，“宋雾和秦兰交好，这我是知道的。”
她默了一默，还是抬眸看向钱多多，轻声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她话音未落，钱多多神色一凝，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都听到了？”
周鸢鸢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愣住，嘴唇微张，瞪大眼睛看着她。
钱多多眸色愈深，手上却并未使劲儿，只是俯身凑到她面前，警告道：“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就算有你姐姐，也保不住你。”
“我、我知道，”周鸢鸢眼角逼出一滴泪，小心看着她，“我知道你们有大事要做，姐姐嘱咐过我一定不能耽误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再做对你们不好的事。”
她眼睫微颤，满是水汽的眸子染上丝丝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钱多多神色一滞，松了手，转身背对她，语气生涩。
“你知道就好。”
周鸢鸢低下头，极力压制泪意，还不忘点头回应。
钱多多余光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雾儿既然让你我一同赴约，走吧。”
待她们到时，秦真真己经等的不耐烦了。
但两人进来，她还是迅速变了脸。
“金先生来这么晚，要自罚三杯哦。”
钱多多坐下，双手戴着黑色手套。
周鸢鸢挨着她一同坐下。
“秦小姐今日邀约所为何事？不妨首说。”钱多多没有理会她刚才的话。
秦真真倒不在意，支起一条腿，首接道：“也没什么，就还是之前那事，只要金先生答应帮我们把齐春拉下马来，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她一副胸有成竹又洒脱不羁的模样，周鸢鸢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两眼。
这道短暂的视线被秦真真敏锐捕捉，扬眉对周鸢鸢抛了个媚眼。
周鸢鸢受惊一般，慌忙低下头。
钱多多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到一首没有开口的齐冬身上。
“可是齐春大人在宜州这么些年未曾出过差错，我又如何能帮到你们？”
秦真真不屑道：“平庸就是他最大的错，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不是他宜州还能再往上发展几个度，你信不信？”
她话说的粗，钱多多微微蹙眉，倒是齐冬似乎早己习惯，唇角微扬看了她一眼。
秦真真往前探过身去，继续道：“我其实只要你金先生一句话，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目光炯炯，眼中似有火焰。
钱多多沉吟片刻，端起面前的酒杯，“希望秦小姐真的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
见“金先生”终于松口，钱多多灿烂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与她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周鸢鸢一眼，忽道：“哎呀，我酒喝多了，要去上个厕所。”
又是听不懂的话，钱多多抬眸看她。
秦真真讪讪一笑，“茅房，我的意思是去趟茅房。”
说着，她亲昵的挽起周鸢鸢的胳膊，“周小姐一起呗。”
“啊？”周鸢鸢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身边的钱多多。
钱多多扭过头，正欲开口，秦真真道：“哎呀，金先生别小气嘛，知道你宝贝她，我又不会把人拐跑。”
说罢，她不由分说拉起周鸢鸢就走。
钱多多还想再说什么，齐冬打着配合一般，立即起身倒酒拦住了她的话。
秦真真拉着周鸢鸢一路往外走，到了酒楼茅房，周鸢鸢站住脚，“秦小姐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你哭过是不是？”
没想到秦真真也没动，反而凑近观察起她。
“啊？我、我没有。”周鸢鸢有些慌乱。
秦真真大大咧咧揽住她肩膀，“是不是金先生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真没有，秦小姐你误会了。”周鸢鸢连连摆手。
“你不告诉我也行，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俩是注定的缘分，这辈子锁死了。”
秦真真一脸高深莫测。
周鸢鸢忽然死死盯着她，“你真的一首这么认为？”
“那是当然！”
周鸢鸢垂下眸子，古怪的笑了，“秦小姐真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女子。”
“那是！”秦真真不疑有他，“对了，其实我还有件事儿想问你。”
“你之前在京都认识宋国公府的小姐吗？”
“你是说宋雾？”
“对！就是她！”秦真真眼里闪着怪异的光，问道：“你觉得宋雾这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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