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席里，下人急冲冲地来报，林文执顾不得其他，赶紧向澄湖走去。
周礼听到自家下人附耳描述的澄湖场面，也是焦急万分，其他小姐的家人听说后，跟在林文执与周礼身后暗自着急。
倒是宋长延一脸平静，走在众人之间甚至有几分不情愿。
那些只想跟着瞧热闹的人见到宋长延的神情，心中盘算宋国公府的小姐出了名的刁蛮跋扈，这次估计又是她率先挑事为难别人，也难怪宋国公不愿去，家里有这么个败坏门楣的女儿，确实头疼。
乌泱泱一群人脸色各异，走在澄湖的路上。
澄湖这边，林穆青抱住林翡，仅一个眼神便吓退了那些还欲出手的小姐。
周冰清却没有这么容易，周鸢鸢已经打红了眼，这种上手劝架的事，若不是今天，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做。
偏偏宋殊凛也不上来帮忙，只抱着手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周冰清一时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看周鸢鸢和自家妹妹打架的粗蛮还是瞧自已手忙脚乱的窘迫。
事实上，宋殊凛这个黑心的，只是单纯觉得让两个小妮子别打架这事有失自已风度罢了。
宋雾对她这个大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宋殊凛不会出手她早就料到了，她要的也只是宋殊凛的露面而已。
远处传来的纷杂脚步声也告诉宋雾，是时机了。
并且是一个比预想中还要好的时机。
因为几次劝不住打红了眼的周鸢鸢，还险些被两人误伤，周冰清又怒又窘，她扬起手一边朝两人拍去，一边吼道：“给我住手！”
“啪！！！”
随着一记响亮又清脆的耳光声，宋雾被重重的扇倒在地上，嘴角更是缓缓流下鲜血。
这一幕，被赶来的众人尽收眼底，更是被向来不染凡尘的周家大小姐的气势震惊。
“小雾雾！”
林翡挣脱开林穆青，跑过去扶起宋雾，只见宋雾脸色惨白，半边小脸肿的老高，嘴角不断冒出的鲜血更是瘆人。
她冲周家两姐妹哭喊道：“你们仗势欺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少女这一声带着意气的怒喊将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宋殊凛没料到周冰清竟下如此狠手，他回过神，看向赶来的众人，显然众人已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
包括自已方才的袖手旁观。
宋殊凛收回眼神，面上很快带上关切，走向宋雾。
可还不等他走两步，宋雾就害怕的往林翡怀里缩。
此刻，宋雾还真有些后悔，没想到周冰清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竟然那么大，扇的她眼冒金星，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疼。
方才她主动迎上周冰清的巴掌，虽是借势而为，可宋殊凛是只老狐狸，尽管他现在年纪尚轻，她却不得不小心。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打算和他演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
她就是要让宋殊凛成为众矢之的，乃至整个宋国公府都成为京都的谈资。
宋雾的反应让宋殊凛脚步一滞，宋雾此刻不愿见他，他可以理解，回府后也一定会向她解释。
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宋雾必须由他看顾。
宋殊凛越是继续往前走，宋雾就越是瑟缩的厉害。
“这个宋殊凛，今天这个戏不演一下他是不肯罢休了吗？”宋雾腹诽道。
突然，林翡整个人挡在宋雾面前，愤愤道：“你要干什么？！你现在装什么好人？！你们宋国公府就没一个真心对小雾雾的，她被周鸢鸢推下水，宋殊城，宋殊深就站在旁边都不救，现在你也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已的妹妹挨打，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你现在来装什么好哥哥，演什么戏？恶心！”
林翡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彻底将宋国公府的遮羞布掀开了。
宋殊凛面色难看至极，人群中的议论之声更是越来越多。
先前以为是宋雾先挑事的人，亲眼见周冰清将宋雾扇了一巴掌，又见宋长延、宋殊凛两父子一个平静的冷漠，一个更是袖手旁观，再加上林翡的一番话，不禁对倒在地上的宋雾起了恻隐之心。
“哎哟，宋国公府好歹是勋爵人家，怎么这么苛待自家女儿？”
“都是宋大小姐跋扈，这爹不疼娘不在的，哥哥们也刻薄，没人教没人管的能不跋扈吗？！”
“说什么跋扈不跋扈的，十岁的孩子能跋扈到哪去？我看呐，其实也就是耍耍小孩子脾气，被人捏住了四处宣扬。”
“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就这么被打倒在地上，哥哥也不帮忙，可怜呐，可怜哟……”
……
“不过你别说，这周大小姐下手可真够狠的，这一巴掌……哎呦，听声都疼呐。”
“可不是你看看，平时一副清冷温婉的样子，这会子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这……显然是周家姐妹欺负人呢嘛。”
“可不是，你没听刚刚林大小姐说了吗，上次宋小姐落水那事，也是周家二小姐干的……”
……
别管是有学识的达官贵人，还是没见识的平民百姓，人只要有一张嘴，有一双眼，看到的，说出来的，必定是要自已痛快的。
真相如何无所谓，也没必要深究，只要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只要有人附和认同，什么都可以说。
昔日的京都第一跋扈可以摇身一变为受尽欺凌的家族弱子，而冰清玉洁的景国第一才女也可以顷刻间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一个大家族的丑闻，更是值得茶余饭后的咀嚼。
宋殊凛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周家的人脸色更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周冰清立在原地，浑身发抖，紧紧咬住嘴唇，几乎咬出血。
周鸢鸢小心翼翼的去拉周冰清，被周冰清一把甩开。
周礼瞧着自家的两个女儿，冷声道：“还不快过来。”
叫她们过去，而不是叫她们道歉。
这偏袒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林文执夫妇蹙了一下眉，心疼的看了一眼宋雾。
在场众人也心下了然，那些个大家小姐纷纷躲到自已的父母身后，赵媛更是一脸挑衅的看着林翡与宋雾两人。
林翡气极，刚想上前，被宋雾一把抓住。
宋雾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脸，轻轻向林翡摇了摇头。
这一幕被宋殊凛看在眼里，他转过身，几乎想都没想，对周家的人说道：“周大小姐，你方才虽是误伤，可到底打伤了我妹妹，这可怎么算？至于周二小姐，你带这些人来堵截我妹妹，对她言语羞辱，大打出手又是什么意思？”
话说完，宋殊凛自已都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竟然会不忍宋雾受委屈，为她讨公道。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宋长延也震惊的看向宋殊凛，本来这件事随便谁出来打个圆场就行了，宋雾也不敢继续纠缠。
周家近几年一直在偏向宋国公府，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难道宋殊凛不明白？
宋长延轻咳了一声，道：“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人家孩子自已都不在意，你做哥哥的，都大人了，竟然计较这些。”
宋殊凛反应过来，恭敬道：“是。”
宋雾也很快反应，安慰的握了握林翡的手，站出来道：“父亲说的是，刚刚宋雾是在和周家二位姐姐、众位姐姐玩闹，是宋雾不小心，玩闹过了头。”
话说完，宋雾微微向周家几人的方向屈了屈身子，等她直起身子的时候，明显身子摇晃，有些站不住了。
林翡在身后轻轻扶住宋雾，众人见宋雾还只是个小人儿，身量不过刚到身后的林翡的胸前，一张小脸又红又肿，眼睛更是闪着水光，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偏偏她还倔强又懂事的处处维护着眼下的体面。
人群中有几个同在深闺宅院中艰难生存的人不禁触景伤感，悄悄抹起了眼泪。
林文执站出来，打着圆场招呼众人重回宴席。
直到人群全部散去，宋长延始终没有正眼瞧过宋雾一眼。
倒是宋殊凛让宋雾有几分意外。
他离去时眼里的担忧与愧色让宋雾心中微动，想到他刚才质问周家姐妹的样子，宋雾眼里的波涛汹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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