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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坠女魂

小说: 斩龙变   作者:随意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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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吴庸提供的路线图,沿途有几个小型市镇。

这让三娘舒心不已,毕竟在曼陀宗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在客栈洗个热水澡,想来已是人间极乐。

步入热闹街市,三娘的视线瞬间被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吸引,尤其在一翡翠色的簪子前,再也挪不动脚。问了老板价钱,三娘欲取钱袋,沉舟却抢先一步付了钱。

三娘惊讶道:“沉哥哥,我并非无礼,只是好奇,原来你也有钱。”

沉舟哈哈大笑,也不恼,语气依旧维持平和:“以往帮人办事,还是有些存钱的,况且,那吴庸也给了些。”

三娘眸中满是羞涩与喜悦,这是沉舟第一次送礼物给她,此刻,就算立刻给沉舟挡刀,也值了。

沉舟却将三娘拽至一边,似乎一眼看穿对方的想法,温柔说道:“你这偏执的性子,动不动就以命相付,我不需要你替我去死。我心悦你,你心悦我,你我平等相待,是世间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三娘脸上写满“惊讶”,恍惚一阵儿,突然泪如雨下,说道:“嗯,我知道了,沉哥哥,谢谢你,我只是有点儿患得患失。”

沉舟轻轻拭去其脸上泪珠,声音平稳中又带着顽皮:“哎,我都答应吴老头儿跟你一起去死了,为了我,你也得长长久久的。”

三娘拼命点头,拉着沉舟的手愈发吃紧。沉舟嘴角勾起好看弧度,并不言语,一切都由她而去。

行至镇中最大客栈——悦福客栈,三娘试探着撒娇:“沉哥哥,我想洗个热水澡。”

沉舟扫视一遍三娘,连日来的奔波,确实让三娘的桃花面上添了几分疲惫。他点点头,迈步跨入门槛。

此处可打尖,也可住店。一层整齐摆放十几个方桌,大部分已被占据;二层为雅间,因价格昂贵,通常只招待些达官贵人。

三娘并不矫情,看到角落有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沉舟跟随坐下后,喊来店小二点些吃食。

无事闲谈,突然听得二楼雅间一阵喧嚣吵嚷,随后客栈外又传来一声巨响。沉舟与三娘瞬时握剑,一个箭步冲到门外。

此时,外头石阶处已簇拥十几人,沉舟穿过人缝向中心望去,发现竟是个年轻女子。

三娘伸手去探其鼻息,那女子本就体弱,经此一摔,七窍流血,已然断了气。

客栈老板一面大喊“晦气”,一面招呼小厮迅速报官。

那女子的家人大约就在附近居住,不多久便闻讯赶来,抚着尸体恸哭不已,面上更有震惊之色,尤其那母亲,如疯了般不停喃喃着:“秀儿啊,你不是死了五年了么?怎么今日又还魂了呢?”

沉舟和三娘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大厅众人也惊诧不已,一刻之后,官兵来拿人,将雅间一位着着锦衣的公子擒住了。

那公子脾气很是火爆,口中喊道:“官兵大人,我冤枉啊!这女人他娘的就是个疯子!”

沉舟侧脸,不以为意的眼神,在看到那锦衣公子的瞬间,转为瞠目结舌。

待官兵与那公子远去,沉舟依旧如石化般一动不动,三娘喊声“沉哥哥”,对方无任何反应,又轻轻拽其衣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三娘看沉舟无心吃饭,全然一派迷茫模样,好奇又心疼地说:“沉哥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沉舟涣散的目光,听到三娘召唤后,才重新汇聚起来,口中依旧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此人,我曾在梦中见过。”

三娘顿时好奇心四起,拉着沉舟胳膊询问道:“怎么回事?梦到陌生之人,虽然稀奇,但世间也曾有过一些先例。”

沉舟摇摇头,盯着三娘的眼睛,定定说道:“那人,是我替他收的尸体。”

三娘听罢,也觉得匪夷所思。

这一切,怎么可能呢?

抓住匆忙往返的店小二,三娘询问道:“小哥,方才那公子是谁?还有那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小二看三娘貌美无双,本来烦躁的心情眨眼一扫而光,脸上泛起朦胧羞涩,口头却依旧利索:“姑娘想听,我便告诉您。那公子,是镇上丁员外的长子,名叫丁正。那女子是布行李掌柜的小女,名叫秀儿。二人其实并不相熟,其中有个误会。”

沉舟闻言,刹那间抓住小二手腕,将其吓一大跳:“你说,那公子的弟弟叫丁生?”

小二差点儿原地跳起来,但佳人面前,还是勉强维持镇定身态,咳嗽几下,略带不悦地说道:“不错。其中误会,也跟这丁生有点儿关系。话说……”

刚欲长篇大论,不料客栈老板突然吩咐小二做事,小二冲三娘说句“对不住”,斩龙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斩龙变最新章节随便看!随后一溜烟便跑开了。

二人郁闷间,就听邻桌一着斗笠的游侠幽幽开口道:“剩下的,由我来告诉你们吧。”

附近几桌客人本就竖着耳朵听,这下全都聚拢过来,眼睛巴巴地,等那游侠开口。

游侠扫一圈围观客人,当视线落在三娘面上时,怔愣几秒,随后优雅地将斗笠从头上摘去,露出一副还算过得去的面孔。

拢拢头发,轻咳一声,坐直身姿,似乎想以最风流的姿态呈现在三娘面前,随后才不徐不急地开口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原来,李掌柜的小女秀儿,五年前在石桥处偶遇丁员外的次子丁生,一见丁郎误众生,但她生性腼腆害羞,内心不知该如何让丁生知晓,愁着愁着便害起了相思病。

那布行李掌柜早就听闻丁生放浪形骸,为人并不靠谱,于是对女儿恳求始终不予置理,但后来看女儿都快要断气,这才放下身子将丁生找来,不料婚约请求被丁生狠狠拒绝。

丁生说了,他只喜欢快意江湖,对儿女情长没有兴趣。这秀儿气急攻心,丁生出门没多久,便咽了气。

其实,那丁生也并非全然无情,家中长辈已为他安排一门亲事,那远房表妹虽长得柔柔弱弱,心思却豪气地紧,二人在江湖追求上颇为不谋而合。也因此,丁生只认可未婚妻,全然不接受秀儿的爱慕之心。

本以为这就是个妾有意、郎无情的故事,过了也便过了。

不料,事情出现大转折。

原来,那秀儿死时还存着一口气,下葬没多久,便被一中年盗墓男发现,被他劫掠至家中后,强行淫辱,变成布衣草履的妻子。

那盗墓男家境十分困苦,秀儿在无比艰难的环境中煎熬度日。她试过逃跑,无奈丈夫看得极紧,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遭一顿毒打。

五年后,她生了一子,盗墓男这才放松警惕,允她去家门附近活动。

秀儿对丈夫说,她家很是富庶,一家三口不如到她市镇上的娘家去,也好得些银钱。

能跟富商认亲,那盗墓男自然乐意至极,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秀儿是怀着另外一种心思。

那日,一家三口刚在城郊小客栈安顿好。她便匆匆奔向丁府,一通敲门过后,下人冷声告诉他,丁生已外出闯荡半年有余,归期尚不明朗。

她心有不甘, 以为那小厮是在诓她,又疯狂敲打丁府的门,毕竟对她来说,谁都不能阻挡寻丁生的脚步。

多次无果,她失魂落魄地走了,至石桥边,那个他二人最初相见的地方,她惊喜发现,桥另一侧正站立着一位无比熟悉的人,与五年前一模一样,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她疯狂冲过去,抓着对方手,涕泪交加地全盘诉说着,因为,这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了。

意料中的互诉衷肠、感天动地并未发生,那男子像看疯子般看她,口中还极其气愤地吐出五个字:“哪来的疯子!”

秀儿大惊失色,她抓着男子的手不放,语气愈发急促热烈:“丁郎,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我,不爱我了?”

那男子眼中瞬时暴射怒火,大声狂吼:“喂,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爱你呢?”随后,死命抽出袖子,风一般离去。

秀儿此刻更疯癫了,腿下一软,栽坐在地上,口中仍旧喃喃着:“为什么不爱我!”

可是,她又怎知,眼前丁生,并非丁生啊。

仍是半日,到中午时分,秀儿仍未离去,心下不甘地四处寻人。终于在悦福客栈寻得丁正,二人再起争执。那丁正怒火中烧,今日被秀儿反复叨扰,心中对这疯女人实在忍无可忍,扬手便给她一巴掌。

那秀儿仿佛遇到人生最后一根稻草,眼泪奔涌不止,崩溃之下,竟然从二楼纵身一跃。

这些年,跟那盗墓男过得很是不好,身体落下不少疾病,眼下再一摔,这次,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死透了。

听完这些,周围食客一阵唏嘘。

沉舟内心也翻滚不已,那秀儿着实苦命。

一腔真情,却最终走向一场悲剧。

当然,也并非全然悲剧。她固然爱错了人,也认错了人,但那人如今已葬身荒野,在黄泉下或许还能与她再见,勉强算悲中之喜吧。

三娘托着脸,对沉舟说道:“沉哥哥,若你始终不回应我,是否我也像她那样,永生与孤独作伴呢?”

的确,一种强大深刻的爱,没有收到同等反馈,便容易走向一种心灵的无我。

也就是说,在孤寂中,永远毫无原则地爱着。

好在,三娘恰逢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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