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来,三娘背着沉舟,几乎一刻不停。也就偶尔抽个空隙,短暂喘口气,并进些野果补充体力。
莫登峰,并非高得吓人,大抵因为此处跳崖者颇多,故得此名。
至山脚时,头昏眼花的三娘,看着不算低的山峰,若要抵达崖顶,自已不知还能不能吃得消。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死也要将沉舟送上去。
盘腿坐在地上,她缓缓调整内力,持续多日的愁容,突然因为一个声音,消散开来。
她的角鸮回来了!
仔细查看,角鸮腿伤已然结痂,看来是得到了宗门弟子的悉心照顾。三娘从其翅下掏出一锦袋,里面竟装有一颗迅速修复内力的回天丹。
“好角儿!”三娘赞许地摸摸角鸮头顶,随即思虑片刻,将丹药吞入口中,认真咀嚼后又朝着沉舟嘴里送去一半,自已咽下另一半。担心药丸黏在半路,她又用长剑划破左臂一处,使劲唑几口血,又朝着沉舟的嘴深吻下去。
待喂送完毕,那角鸮也微微侧身,三娘猛地发力,将昏迷不醒的沉舟放在角鸮背上,随后自已也坐在沉舟身后。
“这重量,可以么?”她俯下身,与角鸮眼神交流着。
角鸮通人性地点头,随后缓缓起身,大啸几声,直冲崖顶而去。
沉舟又醒了,断断续续醒了又睡,他早已适应不同时空的转换,用手轻轻擦拭流着鲜血的嘴角,苦笑着道:“卿卿娘子,你让我感觉,自已如大恶人那般,日日饮血吃人。”
看沉舟醒来,三娘心中自然高兴,又听他插科打诨,更是想哭又想笑,刚想触摸沉舟面颊,又想到自已满是伤疤的手指,担心又被数落,终究隐忍着没伸出去。
沉舟打量山崖树木,语气中带着轻松调侃:“卿卿娘子,你确定要将为夫葬在这么高的地方吗?以后你来看我,多费力啊。”
三娘还是将手伸出,冲沉舟面颊上轻轻一拍:“胡说什么,我师父今日要来,他定能治你。”
沉舟依旧半信半疑:“司徒文殇的毒天下无解,你师父又如何解得?”
三娘撅嘴刚欲反驳,但看沉舟如此凄惨,瞬间又恢复千依百顺模样,温柔说道:“还记得,东海之滨有个百岁老头么?你同我讲过的。”
沉舟点头,随后惊讶地开口:“莫非?”
三娘用指尖捂住沉舟的嘴:“少说点话,怕你累着。我来说,竹公子是我的恩师,今年正好百岁。一把老骨头,还叫自已公子,也不嫌害臊!”
嘴上无比嫌弃,眼中却满是敬佩、爱戴。
沉舟心中感激,其实能不能解毒已不重要,死前能亲眼看到传说中的药圣,也不枉此生。
视线扫过三娘,朴素男装,灰头土脸,与此前的明丽少女简直判若两人。他心疼地抚过三娘面颊,三娘亲昵歪头,将沉舟的手夹在脸和肩膀中间,充分感受他活着的温度。
深情款款间,猛听得不远处有嘈杂脚步声传来。
三娘面上瞬间变色,急切地小声说道:“沉哥哥,我们先躲躲!”
因中了剧毒,沉周耳力弱了不少,好奇地问道:“药圣来了,我们何必躲藏呢?”
三娘匆匆收拾包裹,眼神不停地瞟来瞟去,神情也维持高度警惕,说道:“我能听出师父的脚步。这几个人,绝对不是他!”
沉舟还想再问,不料三娘一把将其放在背上,脚下一点,纵身一跃,跳进了乱石丛中。
沉舟仔细看,三娘真是胆大心细的好女子。这石后是天然的藏身之所,周围的树藤、杂草,互相牵制缠绕,恰好形成一圈天然屏障。石头中还有一缝,刚好可挤进去两人。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不远处停顿下来。
三娘和沉舟略探头一看,来者三人,竟是凉山宗的柳河、铁霜及一侍卫。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沉舟惊讶地险些叫出声,刚想张口,就被三娘用手给捂得严严实实。
铁霜心情很是不悦,用手使劲拍打着衣裙上的枯枝烂草,撅着嘴抱怨道:“柳哥哥,我不明白!”
柳河似乎心情还不错,与铁霜的霜打茄子不同,他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语气轻快地说道:“霜了,怎么了?”
铁霜一跺脚,气鼓鼓地说道:“练三娘给你下的毒,第三日便已无事,我不明白你非要追着她做什么?莫非……”
柳河脸上陡然一变,猛地打断铁霜的话:“莫要胡言!我与她光明正大决战,她却给我暗自下毒,此种阴狠于我而言,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铁霜嘴巴一撇一撇,眸中开始泛起水雾,似要马上决堤而下,柳河语气又软了下来,握着柳霜的手柔情说道:“你身体不好,真的不用陪我的,要不你现在随小九一起下山吧,此处风大,我担心你。柳哥哥一人可以应付的。”
铁霜看柳河目光灼灼,瞳孔中倒映着自已的影子,瞬间开怀起来:“不妨事,柳哥哥,以后无论到哪儿,霜儿都永远陪着你!”
其实,她的确一点儿都不想走,因为她真的怕!怕柳河见了三娘,便丢了魂魄。
铁霜如小鸟般扑进柳河怀中,柳河的手在怀中僵了片刻,终究抬起来,轻轻拍上铁霜的背。
沉舟和三娘这边看得无比清楚,这柳河的神情,几乎可用“不情不愿”来形容。
三娘腹诽,好男人,天下独独沉舟一个;臭男人,倒是渣得各有千秋。
话说小情侣正缠绵拥抱,突然一白色幻影自山脚快速向上移动,不出几秒,已现在崖顶。
众人心中大骇,这等轻功,堪称出神入化,也不知是哪家高人到此。
待那身影逐渐显现,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且看岁数,似乎比认识的所有老者还要再大些。
那老者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哎,真是老了,区区山路竟爬了这么久!”
柳河一看对方,便知绝非普通庸客,遂整理下衣袍,向前迈出几步,抱拳行礼道:“老前辈,这厢有礼了。在下凉山宗柳河,请教前辈大名?”
那老头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嗨,无名老叟,不值一提。”
看柳河行礼,铁霜也恢复端庄神态,冲老头浅笑抱拳。
看到铁霜,老头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又看向身边柳河,随后歪着头,不发一言。
铁霜打小在宗内任性惯了,冲着外人虽也端庄大方,但碰到无礼之徒,还是会怒形于色:“老人家,你为何不理我?小女凉山宗铁霜,极少出门,自认与您无冤无仇。”
老头没看铁霜,目光反而死盯着柳河,道:“丫头,我并非不想理你,而是不想理他。”
铁霜震惊地与柳河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道:“这又是为何?”
那侍卫也忍不住插嘴:“老人家,方才不是还跟我家公子闲谈么!”
老头目光看向远方,捋着胡须,幽幽说道:“丫头,你肺气不足,肾气亏空,肝气也有衰颓之势,你可知晓?”
铁霜倒还镇定,温柔说道:“近些年,确实觉得有点体弱,也曾看过几位大夫,皆说劳心费力,补补即可,不是什么大事。”
老头轻哼一声,嗤笑道:“庸医们懂个大屁!你并非体弱,而是中了慢毒。”
铁霜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相信听到的话:“中毒,怎么可能呢?我很少出门,身边又都是至亲之人,谁会下毒给我?”
柳河脚下略晃,浅笑的神情仿佛闪现一道撕裂,但很快又一切如常,重新扯出正人君子常见的笑容,那令无数女子魂牵梦绕的、如沐春风的笑容,说道:“老人家,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老人家只是随意看看,便下此定论,未免太过武断。”
看铁霜用又惊又怕的眼神望着自已,柳河拍拍她的手,侧身覆其耳边,柔声安慰道:“霜儿莫怕,这老丈疯疯癫癫,想来是故意胡说吓你的。”
那边老头却骤然生气了,吹胡子瞪眼道:“柳河小子,老叟听得见!我竹公子下的论断,天下恐没人敢质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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