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这次皇上又披挂上阵了？”杨士奇面如古波不惊的说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以后千万不要如此不顾圣体安危。
天子安危，身系国家。
不过，此时，朱棣知晓自已身体的状况，已经时日无多，这些话，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怕是最后一次听了。
……
他笑了笑，倒是炫耀一般说道：
“撤退时候，我连杀两阵，……”
“马哈木像条老狗一样，连面都没敢露！夹着尾巴逃了！”
说到这里，朱棣满脸骄傲，眼神斜着看向大帐右侧，充满对敌人的鄙视。
与孩子打架胜了，第二天去学校炫耀一样。
被朱棣这样的顽皮引得，杨士奇也跟着笑了一声。
……
朱棣抬头看了一眼杨士奇，知道这老家伙那股认真劲儿，被自已带偏忘了。
不过，成年人，尤其是如他这样身负帝王命格的人，玩笑话只能说个一半，
他玩笑的气势蓦然一变，变得认真起来补上一句，
“重创瓦剌！”
这一句，虽然平静，但是一股深深的不甘隐藏其中。
这次征伐漠北，聚集几年的力量，要一举拿下草原诸部，给大明朝最有威胁的北方，打出一个百年平静，
可是，战略目标根本就没有实现。
只是重创，没有全歼，他心不甘！
自已到了风烛残年，不甘又奈何？
……
沉默少许，
朱棣忽然振作，以自豪的语气说道：
“以我这个年龄，上马杀敌，下马治国，……”
“古——今—往来，哪个帝王，比得了我？”
朱棣特意在古今往来这个词上，延长加重描述了一下，
看似是饶有得意的口气，其实，也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旅途之前，自然是希望得到这个世界，对他人生的一个认可。
眼前的三杨之首杨士奇，只是他期望得到认可的一员代表而已。
朝堂，天下百姓，父辈，子孙后代，如铁史书，以及千秋万世。
那里面的每一道道目光，都是宣判！
……
“哈哈，这个自然无人能比，……”杨士奇哈哈一笑，他自然不能说别的，
朱棣说的虽有出入，但大差不差，在花甲之年，还能上马征战天下，文治国家的，虽有，但寥寥无几。
朱棣抬头瞥了杨士奇一眼，他自然知道杨士奇在奉承他。
他微微抿嘴一笑，并不说话，显得享受的意味。
虽然有些虚，但是满足了他的心思。
……
“皇上春秋鼎盛，还需好好将养身体，……”
“底下儿孙都成长起来了，风霜雪雨，也要分给别人一些……”杨士奇笑完，认真地说了这么两句。
这两句极含深意，话里有话。
表面上，自然是宽慰朱棣，让他少些操劳，莫要再像现在这样，御驾亲征，置身险境，
不过也有深层次的意思，万一真有不测，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所谓儿孙长成，分担风霜，实则不仅仅说的是太子汉王等儿子辈分，也有孙辈，朱家麒麟子，朱瞻基。作者“一粟之”推荐阅读《什么诛九族？陛下，这是在拍戏！》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暗中的意思，实则是指太子虽病重，但太孙可堪大用。
且如此，国祚移交，顺位继承，合乎正统。
这就是杨士奇的高明之处，
……
听到这里，朱棣脸色变得凝重，深深地瞥了杨士奇一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自然听明白杨士奇的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接杨士奇话中意思，
……
啪啪，
帐篷门帘被寒风挂的猛烈响动，他蓦然长叹一口气说道：
“回不去喽——”
这句话一语双关，
既在说现在他的处境，班师回朝，病重堪忧，回顺天遥遥无期。
也是在说杨士奇担心的问题——国祚移交，出现乱局，
顺位继承，汉王和赵王无人能压住，
不顺位继承，让汉王即位，国祚传承，为天下诟病，为后世子孙皇位承继，留下祸端。
无论选哪一个？他已经无力左右以后得局面。
……
此时，帐外寒风变得低沉呼啸，如哽咽的号子，仿佛成了一种背景音乐，
吹动帐帘的声响，如催命的暮鼓，
敲在杨士奇的心中，
他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沉重无比，他没想到皇上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
电视机前的观众此刻也跟着揪心起来，
目光死死的盯在屏幕上，
虽然有北风呼啸，有帐帘鼓动，但是，此时，朱棣的每一言每一语反而变得无比清晰，
像极了除夕夜前，熬不过去的老人，蓦然回光返照，坐在炕头，交代后事的样子。
……
“走到帐篷门口，就没力气了！”
“一动就晕，如利刃刺心。”
朱棣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形容自已，这与普通帝王面临死亡的挣扎暴虐不同，他很理智，很清醒。
……
缓缓的，电视机前的观众身子微微佝偻，左手放在嘴上挡住嘴巴，仿佛在压抑此时内心的难受情愫，
每个人身上蕴含的悲悯基因在此时发酵，看不得人间悲欢离合，看不得生老病死，尤其是如此淡然面对死亡，更是悲伤。
尤其是有家中长辈仙逝经历的人，内心的悲戚之情，产生共鸣，
……
朱棣眼皮在此时变得耷拉沉重，他仿佛见到了一副场景，
一人骑马入了雪地，马蹄哒哒敲击在冰雪上，而茫茫雪原，无边无际，只有他一人在缓缓前行，孤独异常，
……
“医官说，……”
哗啦啦，帐篷被吹得刺啦响，
镜头锁定特写在朱棣的右手上，
朱棣的右手缓缓举起，随着帐篷的刺啦声，缓缓地摇动，如感受风中残烛的无力感，
他用一种恍惚但平静的话说道：
“我是风前烛，……”
“雨里灯！”
朱棣幽幽说着，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风变得出奇的微弱，导致帐帘晃动也变得轻微起来，仿佛在奏葬歌，
一缕凝结成冰粒的白色雪花，飘进帐篷，落在地毯上，化成一点水渍，
整个帐篷寂静，
如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一样，周围的环境寂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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