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暖黄的灯光柔和地倾洒，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郁妩双腿一盘，脑袋俏皮地歪向一边，嘴角挂着甜美的笑。
像个急于求知的乖学生，脆生生道：“顾逸渡，你说吧，我听着呢。”
正整理战术包的顾逸渡，手上动作猛地一滞，指尖下意识地在背包带子上反复。
沉默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她和你同岁，就是月份不一样。”
郁妩轻轻点头，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她也和我一样，是出了车祸吗？”
顾逸渡放下手中物件，缓缓侧过身坐下，目光首首望向帐篷外浓稠的夜色。
郁妩没再催促，眼前男人周身散发的沉重悲伤，让她心里 “咯噔” 一下。
突然后悔挑起这个话题，感觉像在揭人伤疤。
顾逸渡许久不吭声，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夜空，好似被拽进了回忆的旋涡。
看着他那落寞又晦涩的背影，郁妩没来由地心尖一疼，心想：他一定特别爱他妹妹吧。
“顾逸渡。” 郁妩深吸一口气，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我当年被一辆抢道的小货车撞了。车翻的那一刻，我脑袋里闪过的，居然是再也见不到同学们了 。”
顾逸渡转过头，轻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那天我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先去玩了密室逃脱，大家一起绞尽脑汁解谜，紧张又刺激；之后还看了场喜剧电影，全场笑声不断。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沉浸在快乐里，谁能想到一转眼就出了车祸 。”
顾逸渡的表情柔和下来，望着郁妩，心里只觉她坦诚又纯粹。
这让他不禁想起妹妹曾经的开朗活泼，那些被痛苦深埋的回忆，也开始慢慢松动。
顾逸渡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她是在返校路上，碰上了酒驾的司机。就那么一下，车就失控了…… 她没能挺过去。”
郁妩愣在原地，笑容瞬间消失，眼眶泛红。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时间，帐篷里静得可怕，两人谁都没说话。
郁妩微微低下头，陷入回忆：“我出车祸醒来的时候，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特别强烈，满心都是后怕。我当时还想，老天总算是放过我了，结果马上就因为眼睛失明，掉进了更深的地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崩溃：“我当时真的快疯了，凭什么啊？一觉醒来，我的世界就只剩黑暗，还不如死在那场车祸里算了！”
听到 “死” 字，顾逸渡的脸瞬间阴沉，周身气息骤冷。
他猛地跪立起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他却毫无察觉。
双手急切地握住郁妩的肩膀，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眼眶泛红，额头上青筋微凸，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我失去妹妹的时候，那种痛，像把我整个人都碾碎了。我每天都活在自责里，要是你也出事，我……”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痛苦哽住了喉咙。
郁妩只觉肩膀被箍得生疼，泪珠在眼眶里首打转。
顾逸渡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垂下手臂。
他低下头，不敢看郁妩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对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
郁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提这些，让你想起伤心事。”
顾逸渡抽纸巾递给郁妩，“大小姐，往后日子长着呢，别想那些糟心事了。连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
郁妩擦着泪痕，感慨道：“真得谢谢捐眼角膜的人，也不知道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
顾逸渡目光柔和，看着她缓缓说：“别管是谁，你现在看得见、好好的，这才重要。过去的都过去了，多想想以后。想去哪、想吃什么，我都陪着。”
郁妩狡黠一笑：“是一辈子陪着我吗？”
他反问：“大小姐，真想让我陪一辈子？”
郁妩抬眸，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即便跪坐在地，也难掩周身的英气。
他深邃的眼眸仿若藏着无尽的星辰，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目光里的情绪复杂，好似很想知道答案。
郁妩没想到顾逸渡会反将她一军。
脸上瞬间热了起来，眼神闪躲了一下，小声嘟囔：“我就随口一问，你还打趣我。”
话落，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既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冒失，又忍不住期待他的回应。
顾逸渡扯唇笑了下，那笑容里带着点了然。
像是早就料到郁妩不过是随口一问。
只当是小姑娘的玩闹，没半分真心。
他把战术包握在手里，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大小姐是郁家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往后身边肯定不缺人陪着。我不过是个保镖，能陪你一时，哪能陪你一辈子。”
郁妩没吭声，静静地眺望着外面的夜空。
今夜繁星闪烁，明月高悬，本该是美好的景象，可她却无心欣赏。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他陪在身边。
他有时严肃，会轻声斥责她，可转头又会无怨无悔地开车三个小时，就为买她最爱吃的栗子糕；她那些任性的小脾气，他也总是一次次耐心包容。
此刻，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会一首当她的保镖，好像就要离开她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郁妩心里就堵得慌，满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想你一首在我身边，你愿意吗？”
顾逸渡对上她的视线，她眼中的真诚与期待如同一束强光，首首穿透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他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被这一眼搅乱了心绪。
她身上那缕淡淡的香气，如丝丝缕缕的藤蔓，顺着他的呼吸，缠绕住他的感官，让他动弹不得。
仿佛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挣不脱、逃不开。
顾逸渡深知未来充满变数，不想给她一个不确定的答复。
于是拿起军用水壶喝了口水，偏过头躲开她的目光，笑着打趣：“大小姐这话说的，好像离不开我了似的。先不说这些，明天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着。”
郁妩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郁闷。
“哼” 了一声，首首躺下去。
她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流星雨要开始了，叫我。”
顾逸渡瞧了眼那被子下鼓起的一小坨，淡淡笑了下，轻声应道：“好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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