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琼没有接话，只是平静的望着窗外。一场小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混着风声与路上行人的奔跑声，聒噪中又显出几分静谧。韩雨烨察觉到朱琼情绪的变化，她愣了愣，停下来扭头看向朱琼的侧脸。
朱琼的双眼深邃却又空洞，韩雨烨莫名有种冲动，好想去看看他的过去，看看此时此刻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她怔怔看着朱琼，出神，一些微妙的情愫就在这份与世隔绝的宁静中悄然滋长……
朱琼收回目光，他神情中添了几分倦意，这时他无意间一抬头，他的目光就与韩雨烨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韩雨烨迟疑片刻，才在慌忙中挪开自己的视线。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韩雨烨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
“你怎么了？”朱琼朝她投去关切的目光。
“没，没事…··”韩雨烨无来由的心慌不已。
雨下得越来越大，大块大块浅灰色的云团笼罩在高低起伏的建筑物上空。
车内没有开灯，随着天光渐少，车内也渐渐昏暗下来。
迈巴赫的车窗隔音效果不错，朱琼坐在车里听雨声，那声音遥远的就像从上个世纪传来的。
朱琼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于是他闭上双眼，倚在椅背上想着小睡片刻。
韩雨烨小心翼翼的观察起朱琼，她莫名觉得，身旁这个穿着风衣，须发花白，眼神沧桑又凌厉的老头真的酷极了。
“送我回家。”朱琼突然说道。
韩雨烨吓了一跳，下意识握住方向盘，面容慌张的盯着前方。
朱琼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韩雨烨。这小妮子不会突然发烧了吧？
犹豫了会儿，朱琼伸出手，轻轻按在韩雨烨的额头上。韩雨烨就像是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下意识惊叫一声，蜷缩起身子，惊恐而又怯弱的看着朱琼。
“很有活力嘛。”朱琼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你…··你干什么？是不是想占我便宜？”韩雨烨结结巴巴说道。
“想得美。”朱琼撇了撇嘴，摆出一副“老子对你这种长相、身材的女人完全没有兴趣”的表情。
韩雨烨突然很失落，不过这份失落很快就演化成了愤怒。姑奶奶我哪里差了？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学校里追我的人一大把……突然韩雨烨又觉得很无力。
或许在他眼中，自己还真是那种没有长开的小姑娘，他最爱的还是那种风韵十足的半老徐娘。
韩雨烨情绪变得低沉起来，她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她握住方向盘，发动汽车。引擎嗡嗡颤鸣，两束灯光探进恍如轻纱般缥缈起伏的雨雾中。
“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还会主动来追求你。可是现在我老了，像我爱你这样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个笑话。”
朱琼的声音突然在她耳旁响起，韩雨烨愣住了，她的大脑全速运转，朱琼这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有了不同的含义。她莫名就笑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她心里膨胀。韩雨烨的声音也变得欢快起来：“当然，本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哪个男人见了我不动心？”
她踩下油门，驾驶着迈巴赫冲进越发密集的雨幕中。朱琼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了笑。其实他刚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如果他现在的外表能年轻个几十岁，他还真想追求个姑娘。
哪怕被人家拒绝了也没关系，可是现在…··他的外表是个年迈的老人了，谁能容忍一个老头捧着束鲜花去追求个年轻漂亮姑娘呢？
朱琼脸上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老头，今晚我有个同学拉我去三十一度玩，你去不去？”
“三十一度？那是个什么地方？酒吧？”朱琼问道。
“对。”韩雨烨的声音很轻快。
“不想去。”
“为什么？”韩雨烨扭头看向朱琼，声音娇脆软糯，叫人没办法生出拒绝她的念头。朱琼可不吃她这一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年龄大了，这儿受不了。”朱琼这个理由可谓是无懈可击。
韩雨烨白了朱琼一眼，手握着方向盘，小声嘟囔着：“在浴池里我怎么瞅你的身材比小伙子还壮，现在跟我说你心脏不好了。谁信啊。”
“我耳朵还不聋，下次说我坏话记得背着我点。”朱琼闭上眼睛，他现在很困，已经懒得和她斗嘴了。韩雨烨兀自生着闷气，像是为了发泄一般，她狠狠踩下油门。
有过上次的教训，朱琼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
韩雨烨很快就把朱琼送到他所住的小区，朱琼逃也似的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这趟下来可把朱琼折磨得不轻，朱琼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衣服都被大雨给淋湿了。
韩雨烨到底还是心疼朱琼，怕他被大雨淋感冒了。
于是她推开车门，从车门中抽出把雨伞，隔着辆车子把雨伞扔给朱琼。
朱琼连忙撑开雨伞，韩雨烨还是余怒未消，冲朱琼比了个中指后，她钻进车里，一骑绝尘，消失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朱琼撑着雨伞，站在门禁前，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现在的小姑娘野起来被小伙子还疯啊。”保安岗亭里，一个穿着斑驳的皮夹克的大爷从窗户中探出头来，他随朱琼一道，望向韩雨烨驱车离去的方向。
朱琼无奈摇摇头：“是啊，那小妮子确实挺疯的。”
他又想起那一晚，空阔的浴池，蒸腾的雾气……
“进来坐坐？”老大爷紧接着说道。
反正自己回家也没什么事可做，朱琼索性就点了点头。那个老大爷推开保安岗亭的门，朱琼站在门口收起雨伞，顺带着甩甩伞上的雨滴。
那个老大爷给朱琼倒了杯热茶，端到朱琼面前。
朱琼朝他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杯中热气袅袅，一颗大红枣从缸子底浮到水面。
他笑了笑，好像，他也逐渐接受自己已经是老年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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