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包厢里，空气安静得可怕。
路钏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那张保养得当的脸有些扭曲。
微博热搜榜上，那一片刺眼的红色【爆】和【沸】，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的太阳穴上。
#无间道定档620#
#刘得桦我想做个好人#
#曾置为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他策划了那么久，动用了那么多关系，就是为了给徐天一个教训，让他明白这个圈子的“规矩”。
他以为自己布下的是天罗地网。
结果呢？
人家根本没走他画好的道，首接开着推土机，把他精心布置的一切连带着他这个人都碾了过去。
“路导……路导？”
旁边的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大气都不敢喘。
路钏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阴鸷几乎要化为实质。
“慌什么！”
他呵斥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点开《无间道》的官微，看着那一张张由影帝们自己发出来的“角色认领”。
微博，看着那整齐划一的队形，和他妈的该死的#无间道定档620#。
620。
这个日期，他再熟悉不过。
他原本选定的，准备让自己的新片《卧底故事》上映，收割暑期档第一波票房的日子。
现在，徐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也选了这一天。
这是巧合？
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以为请了几个过气的港片老家伙，就能跟我斗？”
路钏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他把手机重重拍在桌上。
“他懂个屁的电影！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什么？是爱情！是帅哥美女！”
“是他那种苦大仇深的警匪片吗？土不土啊！”
助理连连点头：“是是是，路导您说得对。
他那就是虚张声势，靠情怀骗一波眼球罢了，跟您的《卧底故事》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对！”路钏眼睛亮了起来，他找到了自己的心理支撑点，“宣传，给我加大力度宣传！”
“他不是要定档620吗？好！我也定档620！”
“我倒要看看，是他那些老头子厉害，还是我手里的当红小生花旦厉害！”
“把我们的海报发出去！要最吸引眼球的那张！”
“告诉所有人，想看真正的卧底，想看帅哥美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就来电影院看《卧底故事》！”
路钏的指令，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出来。
他疯了。
不，他没疯。
他只是被一个新人导演逼到了墙角，他所有的骄傲和自负，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斗志。
他要正面打擂台。
他要让徐天，死得明明白白。
……
很快，微博上风云再起。
路钏工作室V：“爱是深渊，亦是救赎。我是阿杰，一个在黑白之间挣扎的卧底。
#卧底故事定档620#”
这条微博，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炸雷。
紧接着，《卧底故事》的主创团队，同样以整齐划一的句式，开始了他们的宣传。
海报也随之放出。
与《无间道》那种充满故事感和压迫感的暗色调不同，《卧底故事》的海报色彩明亮，画面唯美。
男主角是当下最火的流量小生，女主角是人气小花。
两人在漫天樱花下深情对视，眼神拉丝，氛围感十足。
单论海报的商业吸引力，《卧底故事》无疑更符合当下主流市场的审美。
网络上的风向，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一边倒为《无间道》喝彩的声音，开始出现了分歧。
“卧槽！路钏导演也定档620了？这是要神仙打架啊！”
“啊啊啊啊！哥哥的新电影！《卧底故事》！光看海报我就要磕死了！620电影院不见不散！”
虽然《无间道》阵容很强，但都是些老演员了。
我还是更想看帅哥美女谈恋爱，视觉享受嘛。
“楼上的懂不懂啊？那叫影帝！”
“那叫演技！《无间道》一看就是有深度的电影，某些流量爱情片能比吗？”
“深度能当饭吃吗？我花钱去电影院就是图一乐，谁要看一群老男人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啊？”
争论。
分化。
对立。
一场围绕着两部电影的战争，在网络上正式打响。
赵文文是路钏导演的死忠粉，她所在的粉丝群里，此刻己经炸开了锅。
群主：“姐妹们！战斗开始了！路导被那个叫徐天的新人碰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文文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义愤填膺。
赵文文：“那个徐天也太不要脸了吧？一个新人导演，第一部作品就敢跟路导打擂台？他配吗？”
“就是！不就是请了几个过气影帝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肯定是家里有钱，拿钱砸出来的呗！这种人最恶心了，破坏行业规矩！”
“姐妹们，别吵了，赶紧干活！去各大营销号下面控评！”
“把《卧-底-爱-情-定-档-620》的话题刷上去！把《无间道》的热度压下去！”
“对！还有那个什么#刘得桦我想做个好人#的话题，去下面刷‘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卖情怀’！”
“还有那个陈惠淋，刷‘阿姨还是回家带孩子吧’！”
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网络攻击，开始了。
赵文文冲在最前线，她点开一个由营销号发起的投票：“#620电影院。”
“你选《无间道》还是《卧底故事》？#”，毫不犹豫地投给了《卧底故事》。”
然后，她点开评论区，开始疯狂输出。
赵文文V：“一个靠资本堆砌出来的所谓大制作。”
“一个靠真正实力说话的国民导演，选谁不用我多说了吧？支持路导，抵制资本咖徐天！”
她的评论，很快引来了反驳。
一个叫贾莱的网友回复她：“你说话带点脑子行吗？”
“刘得桦那种级别的影帝，是光靠钱就能请来的？肯定是剧本牛逼啊！”
“你家路导除了拍情情爱爱还会拍啥？”
赵文文立刻回怼：“你懂什么？路导的电影是艺术！”
“那个徐天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新人，蹭我们路导热度，恶心！”
贾莱被气笑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影爱好者，最烦的就是这种无脑护主的饭圈粉丝。
贾莱：“行行行，你家哥哥姐姐最厉害，拍出来的都是旷世奇作。”
“我们这种俗人，就喜欢看《无间道》这种有男人味的电影，可以吗？”
网络骂战，一触即发。
无数营销号闻风而动，纷纷下场，制造话题，挑动对立，将这场骂战的火烧得越来越旺。
圈内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演员陈米正敷着面膜，刷着手机，看到网上的骂战，嘴角咧开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她永远记得，自己当初去《无间道》剧组面试时。
那个叫徐天的年轻导演，只看了她一眼，就用一句“气质不符”把她打发了。
什么气质不符？
不就是嫌她咖位不够大，名气不够响吗？
现在好了。
得罪了路钏导演，看你怎么死！
她拿起手机，在一个演员姐妹群里发了条信息。
陈米：“姐妹们，看到没？某个新人导演，尾巴翘上天了，敢跟路钏导演正面刚了。”
群里立刻有人回应。
“看到了看到了，笑死我了。他真以为请几个老牌影帝就能为所欲为了？太天真了。”
“路导在圈子里的人脉和资源，是他能比的吗？等着看好戏吧。”
当红小花唐艳也在群里，她虽然没说话，却默默点开了路钏的那条宣传微博，点了个赞。
态度，不言而喻。
在大多数圈内人看来，徐天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们更愿意相信和支持那个己经成名己久，代表着圈内“规矩”和“秩序”的路钏。
就在这一片喧嚣和唱衰之中，一股清流出现了。
国内一家以深度影评和行业观察著称的专业媒体《光影前沿》。
发表了一篇署名评论文章。
标题是：《我们需要的，是＜无间道＞，还是又一部＜卧底故事＞？》
文章的措辞很犀利。
“……当我们的银幕被无休止的甜宠、虐恋、工业糖精所充斥。”
“我们是否还记得，电影曾有过振聋发聩的力量？”
“路钏导演的《卧底故事》，从海报到阵容。”
“都精准地踩在了市场最受欢迎的节点上，它大概率会是一部商业上成功的作品。”
“但，仅此而己。”
“而徐天导演的《无间道》，从目前释放的信息来看，它是一次复古，也是一次冒险。”
“它试图唤醒观众对港式警匪片黄金时代的记忆。”
“试图探讨信仰、人性与宿命这些更沉重的话题。”
“我们的市场，需要《卧-底-爱-情》这样的娱乐快消品。”
“但我们的市场，更需要《无间道》这样的，充满阳刚之气与思考深度的作品。”
“它或许能让沉迷于粉圈文化的青少年们看一看。”
“除了情情爱爱，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作道义。还有一种英雄，叫作警察。”
这篇文章，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被饭圈和资本裹挟的舆论迷雾。
虽然它的声音在庞大的骂战声浪中显得有些微弱，却精准地击中了一部分观众的心。
贾莱把这篇文章转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配文是：
“这才是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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