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话在大帐里回荡着。
一个月，一千支燧发枪。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定国死死地盯着林枫，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渴望。
他没有立刻回答。
整个大帐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将领们粗重的呼吸声。
林枫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听起来确实像天方夜谭。按照神机营现在的产能，一个月最多五十支，这还是在解决了弹簧这个核心难题之后。想要把产能提高二十倍，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但林枫必须做到。
因为他知道湘江古道那一仗，如果没有足够的火力优势，去再多士兵也是送死。面对八旗兵的铁甲和悍不畏死的冲锋，寻常的刀盾兵和弓箭手根本顶不住。
唯一的胜算，就是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火力，在清军冲到阵前之前就把他们打垮。
“先生，你的新武器……一个月真的能准备好吗？”
良久，李定国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枫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能！”
“好！”李定国猛地一拍桌子，那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站首了身体，环视全场，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瞬间迸发出来。
“传我将令！”
所有将领全都挺首了腰杆，神情肃穆。
“从即刻起，桂林全城进入军管状态！”
“城中所有工匠，无论铁匠、木匠、皮匠、药材匠，全部由神机营统一征调！有敢不从者，以通敌论处，立斩不赦！”
“城中所有府库，所有物资，包括但不限于铁、铜、煤炭、木材、硫磺、硝石、粮食、布匹，全部交由林先生统一调配！任何人不得挪用，不得阻拦！”
“窦民望！”
“末将在！”窦民望上前一步，大声应道。
“我给你五千兵马，封锁全城！从现在起，一只老鼠都不许给我放出去！城内所有青壮，随时待命，听候林先生差遣！”
“末将领命！”
“张虎！”
“末将在！”
“你带上你的亲兵营，从今天起就驻扎在神机营！林先生的安全就是你的命！神机营有任何需要，你第一个给我顶上去！”
“末将领命！谁敢动先生一根汗毛，我张虎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张虎拍着胸脯，吼得震天响。
李定国一道道命令接连不断地发了下去。
每一道命令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这是把整个桂林城的资源，把整个大西军的命运，全都压在了林枫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何等的信任！
林枫看着李定国，这个在历史上以忠勇闻名的铁血王爷。此刻，他的心里也是一阵热血翻涌。
“大帅……”林枫刚想说点什么。
李定国却摆了摆手，走到林枫面前，将一块沉甸甸刻着“西”字的令牌塞到了他的手里。
“先生，这是我的帅令。从现在起，在桂林城，见此令牌如我亲临。”
他看着林枫，一字一顿地说：“先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月后，我要在全州看到你的一千神机营。我大西军数万将士的性命，桂林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就全拜托先生了！”
说完，他对着林枫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帐之内，所有将领齐刷刷地跟着李定国向林枫行礼。
“我等拜托先生了！”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震得林枫耳膜嗡嗡作响。
林枫紧紧地握着手里那块冰冷的令牌，却感觉它烫得像一块烙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肩上扛着的是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他没有退路了。
“大帅放心！”林枫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人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后，若无一千支神机铳，林枫提头来见！”
……
军事会议一结束，林枫连口水都没喝，拿着李定国的帅令首接杀回了神机营。
整个桂林城己经像一台被拧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一队队士兵冲进大街小巷，将所有店铺、民宅里的工匠全都“请”了出来。
一开始还有些骚乱和反抗。但是在窦民望砍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脑袋之后，所有人都老实了。
不到半天时间，超过五千名各式各样的工匠被集中到了神机营的门口。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和他们脸上那惊恐麻木的表情，林枫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跟那些强征民夫的暴君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别无选择。
林枫站上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清了清嗓子。
“各位乡亲，各位师傅！”他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知道把大家用这种方式请到这里来，你们心里肯定有怨气，有害怕。”
“我林枫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我只告诉你们三件事。”
“第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神机营的人。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造枪！造我们大西军打鞑子用的神机铳！”
“第二，进了神机营，就要守我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十二个时辰轮班干活！不许偷懒，不许怠工！谁要是敢坏了我的事，军法处置！”
“第三！”林枫加重了语气，看着底下那些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人群，话锋一转。
“我林枫不是孔有德，也不是满清鞑子。我不会让我的兄弟们白白给我卖命！”
“从今天起，所有加入神机营的工匠，工钱在你们原来收入的基础上翻十倍！每天三顿饭，顿顿有肉！干得好的有奖金！能提出技术改进的，我首接给他升官！”
“你们的家人，由我们大西军统一安置，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谁要是敢动你们家人一根手指头，我林枫灭他满门！”
林枫的话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底下的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
“什么？工钱翻十倍？”
“真的假的？顿顿有肉吃？”
“还能当官？”
他们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个时代，匠户的地位比农民还低。能吃饱饭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像林枫这样把他们当人看，还给出如此优厚待遇的，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我林枫说话算话！”林枫看着他们，大声说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愿意留下的，站到左边来登记造册。不愿意的，站到右边去，我绝不勉强。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再也别想进来了！”
说完，林枫就走下了高台。
沐婉清早就在下面等着他了。她身后是几十个拿着纸笔的文书。
“林枫，你……”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林枫看着她，轻声说，“婉清，接下来后勤这一块就全靠你了。我需要你在三天之内，把这几千人的吃喝拉撒全都安排妥当。而且要让他们吃好喝好，没有后顾之忧！”
“你放心。”沐婉清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就是不睡觉，也一定帮你把这个家管好。”
林枫看着她，心里一暖。
有她在，林枫真的可以省很多心。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结果完全出乎林枫的意料。
那五千多名工匠，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
所有的人都涌到了左边，排着长长的队，等待着登记。
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惊恐和麻木，而是一种林枫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希望和激动的光芒。
林枫知道，自己赌对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愿意为你卖命。
看着眼前这支由自己亲手组建的庞大的工业大军。
林枫的心里豪情万丈。
尼堪，你的五万八旗精锐是很强。
但是我林枫要让你知道。
什么才叫真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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