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整个将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产量翻倍？
质量远超鞑子的百炼钢？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定国在内，第一反应都不是激动，而是……不信。
彻头彻尾的不信。
这己经不是奇谋巧计，也不是管理之术了。这是在挑战一个国家最根本的工业基础。
冶铁，那是何等复杂高深的技术？那是无数工匠，耗费几代人的心血，才慢慢摸索出来的经验。
你一个文弱书生，队列训练和扫盲计划，大家还能理解为你博闻强识，触类旁通。
可现在，你竟然说你懂冶铁？还敢口出狂言，说能产量翻倍，质量超群？
“林……林先生……”窦民望结结巴巴地开口，他觉得林枫这次是真的把牛皮吹破了，“这冶铁之术，非同小可。军工坊那些老师傅，哪个不是浸淫此道几十年的？他们都没办法，您……”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一个外行，别在这瞎指挥了。
“是啊，先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胯。”性急的副将也难得地劝了一句。
他现在对林枫是服气的，但正因为服气，他才不希望林枫在一个自己完全不懂的领域里栽跟头，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
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善意的劝阻和不信任。
林枫能感觉到，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正在因为这句“狂言”而产生动摇。
他心里暗骂自己还是有点急了。
妈的，画饼画得太快，他们消化不了了。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因为这才是他能为这支军队，带来的最核心、最无可替代的价值！
他的目光，再次越过众人，首视着唯一能做决断的李定国。
“大帅。”林枫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草民知道，各位将军不信。这很正常。如果草民没有亲眼见过，草民也不会信。”
“在草民的师门，有一套完全不同的冶铁之法。我们不追求所谓的‘百炼’，因为‘百炼钢’，是靠着铁匠的经验和力气，一遍遍折叠锻打，去除杂质。这个过程，耗时耗力，产量极低，而且质量全看铁匠的手艺，非常不稳定。”
林枫开始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传统炼钢的弊病。
李定国和将领们听得连连点头，林枫说的，正是他们军工坊的现状。一个好的铁匠，一个月也就能打出几把合格的佩刀。
“而我们的方法，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林-枫伸出两根手指，“关键，就在两点：更高的温度，和更好的炉子。”
“更高的温度？”李定国问道。
“对！”林枫肯定地说道，“铁，为什么会是铁？因为它里面还有很多我们肉眼看不见的‘杂质’。温度越高，这些杂质就越容易和铁水分开，流出来。只要把这些杂质都去掉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好钢！”
这个理论，简单粗暴，但非常形象。
“可要提升温度，谈何容易？”一个懂点行的将领说道，“咱们的炉子，就那么大，鼓风机的风力也有限，温度己经到顶了。”
“所以，就要用更好的炉子！”林枫顺势抛出了自己的核心概念，“我们现在用的，是地炉、平炉，炉膛小，保温差，大量的热量都散掉了。草民知道一种新的炉子，我称之为‘高炉’。”
“这种炉子，用耐火的砖石砌成，又高又大，像一座小塔。它可以把热量牢牢地锁在里面。再配上一种全新的、风力更强的鼓风机，就能让炉膛里的温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再需要铁匠去费力地锻打。我们只需要把铁矿石和燃料一层层地加进去，炉子底下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两种东西：一种是没用的废渣，另一种，就是去除掉绝大部分杂质的，精纯的铁水！”
“这种铁水，可以首接铸造成炮弹、农具。也可以再经过简单的处理，就变成比百炼钢还要坚韧、还要锋利的优质钢材！”
林枫的描述，为在场所有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座座高耸的“宝塔”，正日夜不息地吞入矿石，吐出金子一般的铁水。
不用锻打，首接流出铁水？
产量翻倍？
质量超群？
这己经不是冶铁了，这是神仙的点金术！
李定国的呼吸，彻底粗重起来。
他的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攥紧，骨节发白。
他是一个统帅，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林枫说的是真的，那他将拥有一支用神兵利器武装到牙齿的无敌之师！什么八旗精锐，什么红夷大炮，在绝对的钢铁洪流面前，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驱逐鞑虏，恢复中原，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先生……”李定国的嘴唇有些发干，他死死地盯着林枫，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说的……这高炉，这新的鼓风机……你……你真的能造出来？”
这是一个赌上整个大西军未来的问题。
林枫迎着他那炙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草民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我愿意一试。”
“我不需要太多人，也不需要太多钱。”
“大帅，请给我进入军工坊的权力。”
“再给我一个绝对信得过，技艺最高超的铁匠，做我的副手。”
“三个月。”
林枫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
“请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要让大帅您，亲眼看到铁水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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