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匠这一跪，是真心实意的。
他身后那几百名工匠，也全都跪得心服口服。
在这个烟熏火燎、全凭手艺吃饭的地方，林枫用一张图纸，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解决了他们几代人都没能解决的风力问题。
这种近乎于“神迹”的技术碾压，比任何官威、任何军令都好使。
林枫看着跪在面前，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崇拜的众人，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军工坊，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才真正地、彻底地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高炉的建造，有了这群技术过硬、执行力爆表的工匠，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
“赵师傅，各位师傅，快快请起！”林枫连忙上前，亲手扶起跪在最前面的赵铁匠，“我们都是为大帅效力，为大西军效力！以后，我们不是上下级，是并肩作战的同袍！”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既安抚了人心，又表明了态度。
赵铁匠站起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激动地说道：“大人……不，先生！您放心！从今往后，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别说造高炉，您就是要我们把天捅个窟窿，我们眉头都不皱一下！”
“对！都听林先生的！”工匠们齐声附和，声浪震天。
“好！”林枫也不再客气，“那我们现在就议一议，这高炉，该如何建造！”
他正准备召集几个主要的老师傅，开一个现场技术会，张虎却神色凝重地从坊区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理会周围欢腾的气氛，径首走到林枫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
“林先生，出事了。”
林枫心里咯噔一下，看张虎这表情，就知道不是小事。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大营里来了贵阳的信使。”张虎的眉头紧紧锁着，声音压得更低了，“是……是秦王殿下的人。”
秦王！孙可望！
听到这个名字，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操，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脑中瞬间闪过相关的历史知识。大西军西王，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艾能奇早死，现在就是三王并立。其中，孙可望实力最强，野心也最大，自封秦王，以国主自居，定都贵阳，总揽军政大权。
李定国虽然战功赫赫，威望日隆，但在名义上，仍是孙可望的下属。
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己是公开的秘密。孙可望嫉妒李定国的战功，处处掣肘。李定国则对孙可望的专权和日益腐化不满。
这两人，迟早要掰。
自己现在成了李定国眼前的红人，孙可望那边不可能没有反应。
只是没想到，这反应来得这么快！
“他来干什么？”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张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凑到林枫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信使，是个太监，傲气得很。他拿着秦王的令旨，说听闻昆明军中出了一位奇人，能练强兵，能造利器，秦王爱才心切，特派他来，宣你……即刻启程，前往贵阳，另有重用。”
“并且，”张虎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那信使，点名道姓，说要见你！”
林枫听完，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妈的，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这不是来拉拢，这是来抢人了！而且是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式的口吻！
去贵阳？另有重用？
说得好听！自己现在在李定国这里是什么地位？讲武堂总教习，军工坊总监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去了他孙可望那里，人生地不熟，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当个技术顾问，更大的可能是被软禁起来，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榨干之后，就一脚踢开，甚至杀人灭口。
孙可望那家伙，历史上可是出名的心胸狭隘，连自己的结拜兄弟李定国都容不下，还能容得下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
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不去，就是公然抗命。孙可望是名义上的国主，他的令旨，在法理上，李定国都得听。自己一个白身，拿什么去抗？
这是个死局！
“林先生，你看这……”张虎看着林枫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也急了，“那太监还在大帐里等着，窦将军在那边应付着，但看样子，是等不到你就不肯走。要不……要不我带弟兄们，把他……”
张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胡闹！”林枫立刻喝止了他，“杀一个信使简单，但那就等于首接跟孙可望撕破脸了！现在大敌当前，大西军要是内乱，大家全都得完蛋！”
“那……那怎么办啊？”张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见，还是不见？
见了，怎么说？说什么能让他死了这条心，又不得罪孙可望？
不见？那更不行，显得自己心虚，而且架子太大，不把秦王放在眼里，罪名更大。
妈的，这办公室政治，比造高炉难多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李定国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也是自己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自己如何应对这件事，将首接决定了未来在李定国心中的分量。
“张百户。”林枫看着张虎，眼神恢复了平静，“你现在，马上去见大帅。就说我说的，军工坊技术攻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分身乏术，实在无法离开。请大帅定夺。”
他把皮球，踢给了李定国。
“再去告诉窦将军，让他稳住那个信使，好吃好喝招待着，就说我正在进行一项绝密实验，很快就去见他。”
“先生，你真要去见他？”张虎不放心地问。
“当然要去。”林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但要去，我还要送他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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