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豹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整个演武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他身后那几百名象兵驭手，一个个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林枫，仿佛他就是那个要玷污他们神明的恶魔。
李定国也没想到阿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阿豹和他手下这支象兵，是大西军中一支非常特殊的力量。他们骁勇善战，但又极难管束，只认自己的首领和传统。
强行下令，恐怕会适得其反。
“阿豹，不得无礼！”李定国沉声呵斥道，“林先生也是为了我大西军好，为了解决象兵怕火的难题。有话好好说。”
“大帅！”阿豹却丝毫不让，他对着李定国重重一抚胸，“我敬您是英雄，是大帅。但是，在如何对待神兽这件事上，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我们的祖先驯养战象数百年，靠的是心与心的沟通，是日复一日的陪伴，而不是用这种粗暴、野蛮的法子去惊吓它们！”他指着林枫，毫不客气地说道，“他这根本不是在练兵，他这是在玩火！是在拿我们几百个弟兄和几十头神兽的性命开玩笑！”
“对！我们不答应！”
“让他滚出象兵营！”
后面的驭手们也跟着鼓噪起来。
局面顿时变得难以收拾。
林枫看着眼前这群情绪激动、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驭手，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今是秀才遇到了信奉“神兽”的兵，更是无处说理。
跟他们讲什么“脱敏疗法”、“行为心理学”？他们不把他当成妖言惑众的骗子用火烧了就算客气了。
“阿豹！”李定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股统帅的威严散发出来，“你这是要违抗军令吗？”
阿豹被李定国的气势一压，身体微微一震，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大帅，若是要我们上阵杀敌，我阿豹绝不皱一下眉头！但要我们用这种法子去折磨神兽，恕难从命！”
态度坚决，显然是铁了心要对抗到底。
林枫看着阿豹那张倔强如牛的脸，心中反而不急了。他明白，对付这种人，光靠讲道理和权势压迫是没用的，必须用事实说话。
“阿豹将军。”林枫终于开口，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阿豹盯着他，眼神里充满警惕和不屑。
“我问你一个问题。”林枫看着阿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你们驯养战象，靠的是心与心的沟通。那我想请问，当战场之上，火箭如雨，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的时候，你又是如何与你的‘伙伴’沟通，让它不要害怕，不要逃跑的呢？”
这个问题首接戳中了阿豹的痛处。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何沟通？他根本没法沟通！他亲眼见过自己最心爱、也最通人性的坐骑，在战场上被火箭射中后，疼得发疯，不顾一切地掉头狂奔，将战友踩成肉泥。那一幕，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你……”他指着林枫，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那是鞑子的妖火太厉害！不是神兽的错！”
“我没说是它的错。”林枫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说，你的方法，没用。”
“在绝对的恐惧面前，任何所谓的‘沟通’都是苍白无力的。你的伙伴首先是个生物，是生物就会怕疼、怕死，这是天性，你改变不了。”
“而我要做的，不是去改变它的天性，而是通过训练，让它明白那些看起来可怕的东西并不会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从而克服这种天生的恐惧。”
“我这不是在折磨它，我是在救它，也是在救你和你的弟兄们。”
林枫这番话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阿豹和那些驭手们的心上。他们脸上的愤怒和敌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思索。他们不得不承认，林枫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李定国看着林枫，眼中再次流露出欣赏的光芒。他知道，林枫又一次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阿豹。”李定国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本帅知道，你爱护战象，心疼它们。但是，林先生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不能因为固守传统，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勇士和战象在战场上白白送死。”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了最终决断。
“这样吧，我给你，也给林先生一个机会。”
他指着演武场角落里一头看起来最年轻、最瘦弱的小象。
“那头小象，叫‘阿宝’，是去年才入营的，性子最是胆小，还没上过战场。阿豹，你就把这头小象交给林先生。”
“我给林先生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本帅要在这演武场上，亲眼检验成果。”
“如果林先生的法子能让这头最胆小的小象在火光和巨响面前面不改色，那以后整个象兵营的训练就全权交由林先生负责！你阿豹，还有你手下所有的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可如果……”李定国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如果林先生失败了，或者这头小象在训练中有任何损伤，那本帅就再也不提此事。林先生也永远不准再踏入象兵营半步！”
他看向林枫，问道：“先生，你可敢接下这个军令状？”
林枫心下暗忖，李定国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对赌协议”。不过，他喜欢，因为他从来就没输过。
林枫望着远处那头正用鼻子卷着草料、显得怯生生的小象，又看了看阿豹那张写满不服和怀疑的脸，笑了。
“大帅，一个月，太久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只要十天。”
“十天之后，我要让这头小象在鞭炮声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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