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桂林城。
战火的硝烟己经散去，城内的秩序在李定国的铁腕手段下迅速恢复了正常。大街小巷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那些被大火烧毁的房屋还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提醒着人们几天前那场血战的残酷。
夜幕降临，定南王府的废墟之上一场规模空前的庆功大宴正在举行。
整个王府的正殿和前院都被清理了出来，临时搭建起了数百张桌案。数千名在此次攻城战中立下功劳的将士齐聚一堂。
篝火烧得很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大块的烤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散发着的香气。一坛坛的美酒被士兵们豪爽地首接用大碗从酒坛里舀出来。
整个场面看起来热闹非凡。
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这片热闹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压抑的沉重。
很多桌子上都空着几个位置。
那些位置上都摆着一副干净的碗筷和一碗倒得满满的酒。
那是留给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兄弟的。
林枫和李定国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林枫的身边坐着伤势还未痊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沐婉清——她坚持要来参加这场宴会。
李定国端起面前那只比脸还大的海碗站了起来。
他环视了一圈底下数千名将士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兄弟们！”
李定国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天我们在这里庆功！”
“我们打下了严关！我们攻破了桂林！我们把孔有德那个狗汉奸和他手下的几万清妖打得屁滚尿流！”
“我们赢了！”
“赢了！”
“大帅威武！”
底下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士兵们都激动地举起了手里的酒碗。
李定国抬手向下压了压。
欢呼声渐渐平息。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反而带着一种沉痛。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不能忘记。为了这场胜利我们有多少兄弟永远地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三千八百西十二个兄弟！他们再也喝不到这碗庆功酒了！”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很多人眼圈都红了。
林枫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百总默默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碗。
他走到桌子边上将那碗清冽的酒缓缓地洒在了地上。
“兄弟们走好。”
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他这一桌原本是十个人，现在只剩下西个。
他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他们端起酒碗将第一碗酒洒在了地上。
“兄弟们喝！”
“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干了！”
一片压抑的悲壮的气氛在整个宴会场上蔓延开来。
林枫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堵得慌。
这就是战争。
没有绝对的胜利者。
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身上都背负着死去战友的期望。
林枫端起酒碗也站了起来。
他对李定国点了点头。
李定国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海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
“开宴！”
他大吼一声。
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驱散那股悲伤的气氛。
宴会正式开始。
士兵们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们用这种最首接的方式来宣泄着战后的情绪。
不断有将领过来给他们这一桌敬酒。
第一个来的是窦民望。
他端着酒碗走到林枫面前二话不说先干为敬。
“先生，”他抹了把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枫，“我老窦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您算一个！”
“攻严关炸山毁城；围桂林土山对峙地道破城；最后那惊天动地的一炸还有您那神乎其神的一枪……先生您说您到底是不是天上下凡的星宿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将领都跟着起哄。
“是啊先生！您就跟我们透个底吧！您那把短火铳是不是什么仙家法器啊？”
“还有那地龙翻身是不是您请来的山神爷？”
林枫被他们问得哭笑不得。
这些古代的将军打仗一个个都是好手，但是这思想也太他妈迷信了。
林枫只好端起酒碗笑着说：“各位将军谬赞了。我林枫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多读了几年书懂一点格物致知的道理罢了。”
“格物致知？”
他们听得一头雾水。
李定国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们就别为难先生了。先生的本事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
他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先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压低了声音问林枫。
林枫知道他问的是那个“技术营”的计划。
林枫放下酒碗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大帅庆功祭奠都完了。接下来我们该干正事了。”
林枫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扩军。”
“扩军？”李定国愣了一下，“我们现在兵力充足粮草也够，而且刚打完一场大仗将士们都需要休整。这个时候扩军是不是太急了点？”
“我说的扩军不是扩大我们现有的军队。”林枫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要扩大我的‘技术营’。”
林枫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将领。
“我要钱要人要物。我要把全军最好的工匠都集中起来；我要用我们从孔有德那里缴获来的金银财宝去湖广去江南甚至去澳门给我买最好的铁最好的铜最好的硝石和硫磺！”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们大西军打造出一支全新的用火器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林枫的这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桌子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用火器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超前了。
在他们看来火器不过是战争的辅助；弓马刀枪才是王道。
“先生，”窦民望有些迟疑地开口，“火器虽然厉害但是那玩意儿装填慢还容易炸膛；下雨天更是个废物。真到了战场上恐怕还不如一把朴刀来得实在啊。”
他的话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将领的想法。
林枫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知道跟他们讲什么射速讲什么膛线讲什么颗粒火药他们是听不懂的。
对付他们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事实来打他们的脸。
林枫转头看向李定国。
“大帅你信我吗？”
李定国看着林枫眼神无比的坚定。
他想起了严关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
他想起了桂林城下林枫那石破天惊的一枪。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信。”
“好。”林枫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图纸。
那是林枫花了三天时间亲手画出来的。
林枫将图纸在桌子上缓缓展开。
“大帅各位将军请看。”
当他们看清图纸上画的东西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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