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除了沐婉清还有谁会这么晚了还来找他。
林枫没有动只是看着江面淡淡地说：“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林枫身边停下。
然后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在林枫旁边坐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飘进了林枫的鼻子里。
不是那种庸俗的脂粉味而是一种很清新的草药的香气。
是她身上伤药的味道。
“给。”
她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竹编的篮子。
林枫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和两个烤得金黄的小饼。
“你也没吃晚饭吧？”她轻声说，“我让厨房给你做的。趁热吃吧。”
林枫看着她月光下那张柔和的侧脸。
心里那股烦躁和孤独好像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林枫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莲子羹。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很好吃。
“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笑了笑。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谁也没有说话。
但是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
反而有一种很舒服的宁静。
良久她才幽幽地开口。
“你好像有心事。”
“嗯。”林枫没有否认。
“能跟我说说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怕惊扰了这片月色。
林枫看着江面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沉默了一会儿。
林枫决定跟她说一些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
“婉清，”林枫看着她很认真地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个世界吗？”
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枫会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想了想说：“佛家说有三千世界；道家说天外有天。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相信我们所能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
她的回答让林枫有些意外。
林枫原以为她会觉得林枫是在胡言乱语。
“我的家乡就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林枫的声音有些飘忽，“那是一个跟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里没有皇帝没有战争；人们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晚上可以睡得很安稳不用担心第二天醒来家就没了。”
“那里有比马车快一百倍的铁盒子；有能飞上天的大铁鸟；还有一种叫做‘手机’的东西可以让你在瞬间就跟千里之外的人说话见面……”
林枫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说的都是那个世界里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在沐婉清听来却像是在听一个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林枫也没有露出任何怀疑或者嘲笑的表情。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那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那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吧？”等林枫说完她才轻声问道。
“嗯。”林枫点了点头，“很美好。但是我己经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林枫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股巨大的悲伤再次涌上了林枫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柔软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林枫的手背上。
是沐婉清。
“回不去了就别想了。”她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话很简单。
但是却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枫的心脏。
林枫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如同秋水般的眸子。
林枫看到了她眼里的自己。
那个孤独的疲惫的脆弱的自己。
一首以来林枫都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着一个无所不能的“林先生”。
林枫强大林枫神秘林枫能创造奇迹。
但是只有林枫自己知道内心有多么的彷徨和不安。
林枫只是一个被命运意外地丢到这个时代的普通人。
林枫会害怕会累会想家。
而这些林枫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
但是今天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林枫却毫不设防地把它们都说了出来。
而她也毫不保留地接纳了林枫所有的软弱。
“婉清……”林枫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很滑。
被林枫握住的瞬间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但她没有抽回去。
“林枫，”她也看着林枫脸颊微微泛红，“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重新活了一次。”
她看着江面眼神有些悠远。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就像一口古井——平静但是没有一丝波澜。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像京城里所有的大家闺秀一样到了年纪嫁一个自己不认识也不喜欢的男人；然后在后宅里相夫教子勾心斗角慢慢地老去死去。”
“是你的出现打破了这口井。”
“你让我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做很多男人才能做的事情；也可以活得有价值有尊严。”
“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来不敢想象的全新的世界。”
她转过头看着林枫。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林枫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很快乐。这种快乐是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林枫看着她那动人的笑容。
听着她那发自肺腑的话语。
林枫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林枫感觉好像有点醉了。
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林枫慢慢地向她凑了过去。
他们的脸越靠越近。
林枫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好闻的气息。
林枫能清楚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长长的睫毛。
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林枫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们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焦急的呼喊声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先生！林先生！您在哪里？”
“大帅有紧急军情！请您速回大营！”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将林枫从那暧昧的气氛中浇醒了。
他们两个都像触电一样猛地分开了。
沐婉清的脸己经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她低着头不敢看林枫。
林枫心里又气又恼。
他妈的！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林枫站起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一个传令兵骑着快马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凝重。
“先生！不好了！”
“北方传来急报！”
“清廷派了敬谨郡王尼堪亲率八旗精锐主力五万大军己经南下了！”
“前锋己经过了长沙！正朝着我们广西杀过来了！”
什么？
尼堪？
八旗精锐？
林枫的脑子“嗡”的一声。
所有的旖旎和暧昧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意。
林枫知道这个尼堪。
他可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子；是清军里有数的悍将。
他手下的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满洲八旗的老底子。
战斗力跟孔有德手下那些汉军旗的部队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麻烦大了。
真正的大战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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