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贤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硬碰硬不是我的对手。尤其是在我刚刚执掌宫务，风头正盛的时候。
她选择了一条更迂回，也更符合她“才女”人设的道路——博取皇帝的同情和怜爱。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有再做任何小动作，只是每日里去给太后请安念经，其余的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长春宫里，闭门不出。
宫里很快就传出了风声，说赵贤妃因为被陛下冷落，又被慧贵妃夺了权，心中郁结，日渐消瘦，常常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唉声叹气。
我听到这些传言，心里只是冷笑。
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这天下午，李昭处理完朝政，心情不错，便邀我一同去御花园里散步。
秋日的御花园，层林尽染，景色宜人。我们两个手牵着手，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唐棠，你那晨会制度，如今在朝堂上都传开了。”李昭笑着说，“好几个老臣都跟朕上书，说要效仿你的法子，整顿吏治呢。你现在，可是我们大唐的改革先锋了。”
“陛下又取笑臣妾。”我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臣妾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哪能跟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这可不是小聪明。”李昭正色道，“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法子，往往越是有效。你能从细微处着手，以小见大，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我听着他的夸奖，心里甜滋滋的。
我们正说笑着，走到一处假山旁，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幽怨的吟诗声，从假山后传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那声音，清冷又哀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破碎感，听得人心里都跟着发酸。
我跟李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
得，这“偶遇”的大戏，开场了。
我们绕过假山，只见一处菊花开得正盛的亭子里，赵贤妃正临风而立。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色的长裙，未施粉黛，长发也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挽着。一阵秋风吹来，吹起她的衣袂和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白菊，清冷，孤傲，又充满了破碎的美感。
她似乎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她看着满园的落叶，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念出了下一句。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念到最后一句，她的眼角，还恰到好处地，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好家伙，这演技，这氛围感，绝了。
要不是我知道她的底细，我差点都要信了，以为她真是个被负心汉伤透了心的痴情女子。
“咳咳。”李昭实在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两声。
赵贤妃这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她猛地回过头，看到我们，脸上立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屈膝行礼，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沙哑。
“臣……臣妾参见陛下，参见慧贵妃娘娘。臣妾不知陛下在此，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爱妃平身吧。”李昭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朕听你刚才吟的诗，似乎……颇有感触？”
赵贤妃站起身，低下头，用丝帕轻轻擦了擦眼角，声音幽怨地说道：“让陛下见笑了。臣妾只是……只是看到这满园的秋景，触景生情罢了。秋日萧瑟，万物凋零，总归是让人伤感的。”
她顿了顿，抬起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睛，望着李昭，意有所指地说道：“就像这园中的花，开得再好，也终有凋谢的一日。不比慧贵妃妹妹，如日中天，正是盛放的时候。”
她这话，明着是夸我，暗地里，却是在向皇帝诉苦，说自己己经成了“残花败柳”，被冷落了。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姐姐，你这茶艺，都快溢出杯子了。
李昭听了她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花开花落，自有其时，乃是自然之理，爱妃不必太过伤感。你身子弱，这秋日风大，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免得着了凉。”
他说完，便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走吧，唐棠，朕忽然想吃你做的栗子糕了。”
我们两个，就这么把赵贤妃一个人，晾在了那萧瑟的秋风里。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先是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是彻骨的冰冷。
走出好远，我才小声地问李昭：“陛下，您……就这么走了？不怕伤了贤妃姐姐的心？”
李昭冷笑一声：“她有心吗？”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厌恶：“朕以前，还当她是个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些故作清冷的矫情把戏罢了。”
他顿了顿，握紧了我的手，认真地说道：“朕喜欢看你笑，看你闹，看你自信飞扬的样子。因为那是真实的你。不像有些人，活得像一出戏，连哭和笑，都是算计好的。看着，累。”
我听着他这番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看来，男人也不是都瞎。绿茶和真性情，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而此刻，还留在亭子里的赵贤妃，却完全是另一番心情。
她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失落，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她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娘娘，陛下他……”
“他心里，还是有我的。”赵贤妃自信地说道。
“啊？”宫女愣住了。
“你没听到吗？他让本宫早些回宫，免得着了凉。”赵贤妃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他这是在关心本宫。他只是碍于唐棠在场，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她觉得，她今天的“欲擒故纵”之计，非常成功。
她觉得，男人都吃这一套。只要她继续保持这种清冷孤傲的姿态，迟早能把皇帝的心，从唐棠那个“俗气”的胖子身上，重新抢回来。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皇帝那句“免得着了凉”，只不过是一句最客套、最敷衍的场面话。
就像我们现代人说“改天请你吃饭”一样，谁信谁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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