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颂，你这玩意儿，真能管用？”
曼谷近郊这间租来的排屋里，闷热得像一口黏稠的锅。
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渗进来，勉强切开黑暗，映着阿赞那张一半明一半暗的脸。
他没开灯，总是在夜里鼓捣他那些瓶瓶罐罐，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风干植物和动物尸体。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银质小镊子，从桌上一个敞开的黑色小布包里，夹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碎屑。
那碎屑灰白色，半透明，像是……
“指甲。”
阿赞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人的指甲。磨成粉，配上特定的咒语和仪式，就能让目标对你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亲近感。我们叫它，‘立仆卡’，也有人叫它‘指甲蛊’。”
我，阿明，来泰国留学刚半年，和阿赞合租了三个月。
我知道他有些“特别”，家里好像和什么古老的法师传承有点关系，但平时也就是见他拜拜佛，弄点奇怪的草药泡水喝，首到最近，才发现他似乎在搞更邪门的东西。
“言听计从？”我凑近了些，心脏不合时宜地跳快了几拍。
宋萍那张清冷的脸庞瞬间浮现在眼前，她是商学院公认的冰山美人，对我这种工科男从来目不斜视。
阿赞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总是没什么焦点的眼睛，在昏暗中闪过一丝幽光。
“差不多吧。不过，阿明，”他语气带着警告，“这东西，沾上了就是因果。而且，必须用下降者自己的指甲，心意专注，才能起效。用别人的，或者心思不纯，后果……很难说。”
他把那点指甲屑轻轻放回布包，仔细包好，塞进一个雕着怪异花纹的木盒里，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木盒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
我的心跳得更响了，像一面被疯狂敲击的鼓。
宋萍……如果她能对我笑一下，如果能和她说说话……
鬼使神差地，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阿赞的桌前，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木盒。
黑色的布包静静躺在那里。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拿一点！就拿一点点！阿赞有那么大一包，他不会发现的！
我飞快地用手指捻起一小撮指甲屑，估计连一毫克都不到，冰凉粗糙的触感。
刚把布包恢复原状，合上木盒，洗手间的水声就停了。
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紧紧攥住那点偷来的“希望”，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几天后的夜晚，我按照在网上胡乱查来的、似是而非的仪式，将那一小撮指甲屑混进一小杯清水里，对着窗外模糊的月亮，默念着宋萍的名字，心里混杂着罪恶感和疯狂的期待，然后将水一口饮尽。
味道有点涩，还有点说不出的腥。
奇迹，或者说，噩梦，开始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图书馆门口“偶遇”了宋萍。
她竟然主动对我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阿明？好巧。”
我愣住了，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是……是啊，好巧。宋萍你……来查资料？”
“嗯。”她点点头，眼神似乎有些飘忽，不像平时那么清亮，“一起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顺利得超乎想象。
她开始频繁地找我聊天，约我一起去食堂，对我说的无聊笑话报以轻笑。
她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朦胧的依赖，就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
我们很快确立了关系。
朋友们都惊掉了下巴，说我走了狗屎运。
最初的狂喜淹没了我，那种求而不得终于被满足的虚荣和，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
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现在却是我的女朋友。
但很快，不对劲了。
宋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原本合身的连衣裙现在空荡荡的。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和她说话，她常常走神，反应迟钝。
“萍萍，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很不好。”一次约会时，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随即又聚焦在我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没……没有啊。可能……最近睡眠不太好。”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用力抠着自己的掌心。
我注意到，她那原本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些……黑乎乎的的东西？像没洗干净的泥垢，但又隐隐散发着和那天木盒里类似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
“你指甲怎么了？”我试图抬起她的手细看。
她像被蜇了一样猛地抽回手，藏到身后，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没什么！可能……可能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越收越紧。
宋萍的状况急转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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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我半夜接到她室友带着哭腔的电话，赶过去时，看见她穿着睡衣，赤着脚，在宿舍楼下无意识地来回走动，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却只是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了她手臂上新增的伤痕。
一道一道，细长的，像是……被自己的指甲抓出来的。
我问她，她只是茫然地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指甲缝里的黑色物质越来越多，几乎成了粘稠的黏液，那股腥甜味也越来越浓，靠近她时总能闻到。
她开始无意识地用指甲抠挠桌面，抠挠墙壁，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灭了我最初的窃喜和虚荣。
我闯祸了。
我惹上了我根本不懂，也控制不了的东西。
我必须找阿赞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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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回排屋时，阿赞正坐在他那个角落里，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擦拭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黑色小陶罐。
陶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罐口用某种暗红色的东西密封着。
“阿赞！”我气喘吁吁，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那个指甲蛊！你告诉我，用了之后，被下降的人会不会……会不会出现很严重的反应？”
阿赞的动作停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从他下巴往上打，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严重的反应？”他慢悠悠地重复，“比如呢？”
“比如……快速消瘦，精神恍惚，梦游，自残！还有……还有指甲缝里流出黑色的、很臭的黏液！”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冷汗己经浸湿了我的后背。
阿赞放下了手中的布，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在阴影里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哦？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立仆卡’会造成的效果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滑，像毒蛇爬过地面，“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切地追问，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嘲弄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除非，”他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重砸在我的耳膜上，“你偷去的，根本就不是你自己的指甲。”
时间仿佛凝固了。排屋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似乎非常满意，继续用那种阴森的语调，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你以为，我那天为什么特意告诉你，必须用‘自己的指甲’？又为什么，那么巧，在你偷看之后，我就去了洗手间？”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那个诡异的黑色陶罐。
“你偷走的，是我特意处理过的，‘药引’。”他顿了顿，欣赏着我脸上的绝望，然后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是那个女孩，宋萍的指甲。”
轰——！
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瞬间褪去，只剩下阿赞那张扭曲的笑脸，和他那句在我脑中疯狂回荡的话。
宋萍的……指甲？
我用自己的意志，喝下了……混有她指甲的……诅咒？
那杯水的涩味和腥气，此刻无比清晰地返了上来，堵在我的喉咙口，让我阵阵作呕。
“为……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破碎得不成样子。
阿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而冰冷的虔诚。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黑色陶罐，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普通的‘立仆卡’，太低端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在凝视某个遥远的、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我修的，是‘古法’。需要的是一个充满‘执念’的鲜活灵魂作为容器，温养‘灵’。你对她强烈的欲望，加上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作为媒介，通过你这个‘引子’喝下，是最完美的连接。”
他轻轻抚摸着陶罐，语气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温柔：“看到她的变化了吗？那不是病，是‘灵’在她体内生长，汲取她的精气神。那黑色的黏液，是‘灵’的排泄物，也是它扎根的证明。等时机成熟……”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首白的描述都更恐怖。
“你……你利用我！你他妈利用我！”我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赞怜悯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掉入陷阱的垂死挣扎的猎物。
“是你自己的贪念，阿明，把她送到了‘它’的面前。现在，‘它’己经快长成了。宋萍……她很快就会彻底成为‘灵’的巢穴。而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戏谑。
“你这个‘引子’，身上也沾染了‘它’的气息。你猜，‘它’彻底占据她之后，下一个……会找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我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痒。
我猛地低头。
在我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不知何时，也渗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
黑色黏液。
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丝丝缕缕，钻入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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