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只余一丝微弱的光隙渗入,勾勒出卧室简陋的轮廓。白日里别墅的喧嚣、宴会残留的窃窃私语、林美芝母女淬毒的眼神,都被隔绝在外。沈栖迟盘膝坐在硬板床上,身下只垫着一层薄薄的褥子,与她前世修炼时所用的灵玉蒲团天差地别。
这具身体依旧孱弱,经脉滞涩,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迫切等待着涓涓细流的滋润。而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得近乎枯竭,飘散在空气中,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难以捕捉。
她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轻缓。意识沉入体内,试图去感知,去引导那几乎不存在的能量微粒。这不是她熟悉的运转方式,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更加隐晦,更加排拒这种超乎常理的力量。
进展缓慢得令人窒息。数个时辰过去,她能捕捉到的,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黑暗的识海中一闪而过,难以把握,更遑论引入经脉循环。精神力如同陷入泥沼,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消耗巨大,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虚汗。
这比应对林美芝的刁难、沈雨晴的挑衅更加耗费心神。这是一种与整个世界根基的对抗,一种在荒漠中寻找甘泉的徒劳。
她停了下来,微微喘息,感受着神魂深处传来的疲惫感。强行冲击并非良策,这具身体和这个环境都无法承受。需要更巧妙的方式,更精准的引导。
她回忆起书房中找到的那些残破笔记,上面提到过“意守丹田”、“气随念动”,虽粗浅,却点出了关键——精神力的集中与引导是基础。而言灵之力,从本质上说,也是一种高度凝聚的精神力量对外界规则的强行干预。
或许……可以反过来?
她再次静心凝神,但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强行从外界捕捉那稀薄的灵气,而是将全部意识集中于眉心祖窍之处,那里是神魂所在,也是言灵之力发动的源头。她小心翼翼地牵引出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源自灵魂本源的言灵力量,极其缓慢地,如同用最细的丝线牵引水流般,引导它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在体内极其缓慢地循环。
这不是攻击,不是赋予语言力量,而是最纯粹的内视与引导。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当那丝极其微弱的言灵之力流过干涸的经脉时,周围空气中那些原本难以捕捉的、散逸的灵气光点,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吸引,开始缓慢地、自发地向她汇聚而来,透过皮肤,融入那丝循环的力量之中,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
就像磁石吸引铁屑。
她的精神力作为主导,言灵之力作为引信,终于成功地将外界的微薄灵气引入了体内。
过程依旧缓慢至极,引入的灵气量更是少得可怜,甚至无法支撑一个最简单的法诀。但对于这具身体而言,这点滴的滋养己是久旱逢甘霖。干涸的经脉如同被极其细微的雨丝浸润,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舒缓感。神魂的疲惫也被一丝清凉缓缓抚平,意识变得更加清明。
她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内循环,心神空明,物我两忘。时间失去了意义,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胸前那枚一首安静佩戴的墨绿色玉佩,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意。这凉意不同于以往的沉静,更像是一滴冰泉落入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与她体内缓慢运行的微薄灵气产生了一种极其隐约的共鸣。
这共鸣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沈栖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内依旧昏暗,但她的视觉却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听觉也捕捉到了窗外更远处树叶的细微声响。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精神力虽然消耗巨大,但在恢复的过程中似乎被锤炼得更加凝实了一分。
她低头,指尖轻轻触碰胸前的玉佩。刚才那瞬间的异样感觉是什么?这玉佩,似乎对她引气入体的行为产生了反应?
它不仅仅是一件旧物,一件饰品。
福伯将它送来,果然别有深意。
她感受到体内那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真实存在的灵气循环,虽然只是最初步的奠基,距离恢复往日力量仍是遥不可及,但终究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在这个灵气贫瘠的世界,她找到了独属于她的、艰难的修炼之路。
窗外,天色依旧深沉。
但在这片沉寂的黑暗之下,某种力量正在极其缓慢地、顽强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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