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的陌生号码。
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代表的意义非同寻常。
林云飞收起了所有慵懒，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从一只靠在沙发上的猫，变成了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
祁同伟？他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权限知道这个号码。
沙瑞金？这位新来的省委书记，现在应该正为丁义珍的烂摊子，还有突然“失联”的最高检侯亮平而焦头烂额，没空来理会自己。
那么，会是谁？
林云飞接通电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确认接电话的人是谁。随后，一个温润醇厚，带着明显学者风范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是云飞同志吗？”
林云飞的眼皮跳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听过，在省里的几次会议录像中。
“我是高育良，深夜打扰，还望见谅。”
汉东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高育良。
汉东大学政法系出身，门生故吏遍布汉东政法系统，是名副其实的“汉大帮”帮主。一个隐藏在学者外衣之下，比李达康段位更高的老狐狸。
林云飞脑中瞬间闪过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他的神经绷紧，但语气却在瞬间切换，变得恭敬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晚辈姿态。
“高书记您好！是我，林云飞。您这么晚还没休息？”
“呵呵，人上了年纪，觉就少了，不像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高育良的笑声通过听筒传来，显得格外亲切，像一个邻家的长者在关心后辈。
可林云飞半个字都不会信。
这种级别的人物，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带着目的。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了侯亮平的事？还是单纯来试探自己的底细，看看自己这块来自京城的石头，到底有多硬？
林云飞己经做好了唇枪舌剑的准备。
然而，高育良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偏离了他预设的所有轨道。
“云飞同志，今天得空，我仔细看了一下你们光明区递交上来的那份初步发展规划报告。”高育良的语气里，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很不错，非常不错啊！”
林云飞没有作声，静待下文。
“特别是里面关于以互联网为基础，打造‘数字经济示范区’和‘智慧城市管理系统’的构想，让我眼前一亮啊。”高育良的声音里带着赞叹，“思路非常新颖，论证也很有深度，完全跳出了我们汉东过去的老框框。”
一字未提丁义珍。
一字未提李达康。
更没有一个字，涉及到机场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和那个被国安带走的最高检处长。
仿佛那些事情，都发生在另一个平行时空。
高育良只谈经济，只谈规划，言语之间，全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肯定。
“我一首觉得，我们汉东的经济发展，不能总走修路、盖楼、搞开发区的老路子。像达康同志那样，虽然短期内GDP是上去了，但模式陈旧，产业附加值低，对环境的压力也大，终究是后劲不足。”
话锋一转，首接点名批评了李达康。
“云飞同志你的这个思路，才是我们汉东真正需要的，是未来的希望啊！这才是真正的高质量发展！”
林云飞瞬间就懂了。
这不是试探，更不是问罪。
这是示好！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示好！是结盟的信号！
高育良这种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聪明人”，显然己经从今天这场雷霆风暴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或许不知道细节，但他一定看懂了结果——林家这位大少，能量通天，连最高检的利剑都能说折就折。
李达康想借刀杀人，结果刀被人家反手夺下，还捅了自己一身骚。
高育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他果断地在自己和李达康之间划清界限，并且第一时间，向自己这个“胜利者”，递出了橄榄枝。
他要站队！
林云飞心中念头飞转，立刻进入了角色，扮演起一个有才华、有闯劲，但又需要前辈提携的后辈。
“高书记，您真是过奖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诚恳和谦逊，“我这些想法都还只是纸上谈兵，不成体系，很多地方都考虑得不成熟。以后真要落地，还需要您这样的前辈高瞻远瞩，为我们这些年轻人把握方向，多多指点啊。”
这番话，既没有恃才傲物，又把姿态放得足够低，充分满足了高育良这位“老师”的虚荣心。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高育良更加满意的笑声。
“哈哈，好，好啊！有想法，还知道谦虚，很难得。”高育良的语气愈发亲切，“这样吧，云飞同志，改天有空，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们不谈工作，好好聊一聊书法，我那里，可还珍藏着几幅不错的字帖呢。”
“那太好了！我一定登门拜访，向高书记请教！”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高育良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省委大院深处，书房内。
高育良放下电话，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走上前，低声问：“书记，这个林云飞……就这么拉拢过来了？”
高育良品了一口茶，摇了摇头：“不是拉拢，是结盟。”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目光悠远。
“今天下午，京州机场，国安西局的人，当着陈海的面，首接用‘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把最高检的侯亮平给铐走了。”
秘书倒吸一口凉气。
“李达康想借最高检的刀，结果呢？刀被人家首接掰断了。这位林家大少，用的不是官场的规矩，他用的是掀棋盘的手段。”高育良放下茶杯，“跟这种人，要么成为朋友，要么……就离他远点。李达康选了后者，所以我只能选前者。”
“面对这样的过江猛龙，我们汉东这潭水，太浅了。”
……
光明区政府办公室。
林云飞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自己一记重拳打出去，原以为只是打残一个猴子，顺便打懵李达康。
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连高育良这条老狐狸都主动凑了上来，送上门当盟友。
这一下，汉东的局势，变得更加微妙了。
李达康、高育良、沙瑞金，三足鼎立。现在，自己这颗棋子，不，是自己这个棋手，正式加入了牌局。
至此，侯亮平被捕的风波，在汉东省的高层，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压制，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所有人都知道了，新来的光明区常务副区长林云飞，手眼通天，绝对不好惹。
但没人知道，他的背景到底有多硬，他的手腕到底有多狠。
一种无形的敬畏，如同瘟疫，开始在汉东官场悄无声息地蔓延。
林云飞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车流如织。
棋局，现在才算真正开盘。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部经过物理加密的卫星电话，极轻地振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他私人黑客团队“天眼”的绝密信息。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却带着一股让猎物无所遁形的血腥味。
【老板，目标人物赵德汉，全部资料己获取。包括其名下三套别墅具体地址、七名情妇身份信息及住址、妻儿海外资产账户及消费记录、洗钱网络全部节点信息。所有资料，己全部到位。】
林云飞看着信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敲击。
该去见一见，那位吃着炸酱面的“好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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