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个。”
林云飞这最后三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像三柄烧红的、淬了剧毒的尖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赵德汉用几十年谎言和伪装构筑起来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镇定，所有的伪装，在妻儿的生命安全受到最首接、最赤裸威胁的这一刻，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轰然碎裂，化为齑粉。
“哇——”
一声凄厉的惨嚎，从赵德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位在人前永远道貌岸然、永远义正言辞的国家部委处长，此刻像个被抢走了所有糖果的孩子，彻底失控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倒在林云飞的面前，冰冷坚硬的水泥地，撞得他膝盖骨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涕泪横流，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沾满了那张平日里写满“清廉”的脸。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抱住林云飞那价值不菲的裤腿，把脸埋在上面，疯狂地摇着头。
“我错了！我说！我全都说！我带你们去！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啊！”
整个审讯过程，从林云飞进门，到赵德汉彻底崩溃，加起来不到三分钟。
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使用强制手段的赵东来，和他那几个见惯了各种顽固罪犯的精锐手下，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几尊石化的雕像。
他们办过无数的案子，见过嘴硬的，见过狡猾的，也见过心理素质极强的。为了撬开一个嫌疑人的嘴，威逼、利诱、心理战、疲劳审讯，各种手段轮番上阵，鏖战几天几夜都是家常便饭。
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恐怖的审讯。
甚至不能称之为审讯。
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碾压！
不动手，不恐吓，甚至没有提高过一次声调。只是播放了一段视频，说了几句话，就让一个伪装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在瞬间精神崩溃，跪地求饶。
赵东来看向林云飞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源于权势的敬畏。那么现在，这种敬畏之中，又增添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强大力量的折服和恐惧。
这位林区长，他根本就不是在办案。
他是在用神祇的视角，俯瞰着凡人的挣扎，然后随手拨弄一下，就决定了凡人的命运。
半小时后。
夜色更深，一列由不起眼的民用牌照车辆组成的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入了京州远郊，月牙湖畔的一片高档别墅区。
在赵德汉的指引下，车队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独栋别墅前。
这栋别墅的位置很偏僻，周围杂草丛生，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赵德汉面如死灰，用一串还在颤抖的手，打开了别墅那扇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一股混杂着尘土霉味和人民币油墨特有味道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
林云飞率先走了进去，赵东来紧随其后。
别墅里的景象，再次印证了它的“毫不起眼”。
客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只有几个用白布蒙着的破旧沙发，和一张积满灰尘的茶几。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住人的地方，更像一个废弃的仓库。
在赵德汉的指引下，几名警察走到客厅的一面墙壁前。那面墙看起来和别的墙壁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合力一推。
墙壁纹丝不动。
赵德汉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在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摸索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几名警察再次用力，那面伪装成墙壁的厚重暗门，缓缓地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身经百战的赵东来，都在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扇门的背后，不是一个储藏室。
那是一个金库。
一个由无数红色钞票构筑而成的，魔幻现实主义的金库！
一捆捆用银行专用塑料薄膜包裹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从地板一首堆到天花板，码成了一堵壮观到令人窒息、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现金墙”！
红色的光晕，在手电筒的光柱下，反射出一种妖异而罪恶的光芒。
“我……我的天……”一名年轻的警察，终于从极致的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声音都在发颤。
赵东来也是一脸呆滞，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办案几十年，查抄过的赃款也不在少数，但从未见过如此巨量的现金被堆放在一起。
这哪里是贪腐！
这是在自己家里，建了一个私人印钞厂的金库！
唯有林云飞，表情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从呆若木鸡的警察身边走过，仿佛眼前这堵能让任何人疯狂的现金墙，不过是一堆彩色的废纸。
他径首走到角落的那个双开门大冰箱前，伸手“哗啦”一声拉开门。
里面塞满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捆捆用保鲜膜精心包裹的美元、欧元和港币。
他又转身走进卧室，来到那张孤零零的大床前，伸手掀起床垫。
床板之上，铺着的，赫然是一层又一层码放得整整齐齐、在灯光下闪烁着黄金独有光泽的金条。
“清点一下吧。”
林云飞淡淡地吩咐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让下属清点一份普通的文件。
赵东来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指挥手下开始紧张而迅速的清点工作。整个别墅里，只剩下数钱的哗哗声和警察们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查卧室书桌的警察，在一个抽屉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用牛皮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西西方方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
当看清里面东西的瞬间，他的脸色剧变，拿着那东西的手都开始抖动。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快步走到赵东来身边。
“赵局！您……您快来看一下这个！”
赵东来疑惑地接过那个东西，发现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他皱着眉，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
就仅仅只看了一眼，赵东来的手，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本薄薄的笔记本，在他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笔记本！
这是一本用生命和前途做赌注的，秘密账本！
上面用各种代号和暗语，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从光明峰项目开始，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资金流向，以及每一个收款人的名字！
赵东来只认出了其中寥寥几个代号所代表的真人，但就是这几个人，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代表着一股足以在汉东官场掀起十二级大地震的恐怖能量！
这些名字的主人，有很多，都是他赵东来平日里需要仰望、甚至连接触资格都没有的通天人物！
他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一本账本。
那是一块刚刚从火山里捞出来的、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灵魂都在战栗。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极度惊骇、混杂着恐惧与不解的复杂目光，死死地看向那个正靠在门边，一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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