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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黑市鬼舟.“净傀”悬赏

小说: 无声箩   作者:朵儿w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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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鬼舟·“净傀”悬赏(阿箩第一人称)

冷。不是雾瘴那种湿冷,而是一种……被无数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窥视的、粘稠的冷。

我们几乎是滚出来的。从那片吞噬光线、吞噬声音、甚至试图吞噬生命的蚀骨雾瘴里,狼狈不堪地跌撞而出。沈砚最后推我那一下耗尽了他仅存的气力,他栽倒在冰冷的浅滩淤泥里,咳得蜷缩起来,像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搐都带着血沫。

我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滑腻、散发着鱼腥和腐烂水草味的烂泥,大口大口地喘息,肺叶火烧火燎。手里那枚玉符的冰冷脉冲不知何时微弱了下去,重新变回一块沉默的、染血的石头,只在掌心留下一点坚硬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指向远方的余韵。

它指引我们穿过了最浓稠的死亡区域,避开了那头发出恐怖嚎叫的雾中凶兽,也奇迹般地甩脱了身后的追兵——至少暂时是。

抬起头,眼前是一片更加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景象。

没有天空。或者说,头顶是被扭曲的、散发着各色黯淡磷光的巨大钟乳石穹窿所覆盖。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漆黑如墨的水域,水面上弥漫着灰白色的、带着硫磺和铁锈味的薄雾。无数艘形态各异、破旧不堪的舟船、竹筏、甚至是用巨大兽骨和破烂木板拼凑成的浮台,歪歪扭扭、摩肩接踵地挤在这片死水之上,组成了一座混乱、嘈杂、却死气沉沉的——水上黑市。

忘川集。

这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针,刺入我的耳膜。以前在沈家,只偶尔听那些负责外务、脸色疲惫的弟子提起过,语气里带着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说这里是云梦泽边缘三不管的法外之地,流亡者、恶徒、邪修、还有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这里如同淤泥下的腐物般滋生。

水是凝固了无数阴谋和血腥的墨汁,散发着“贪婪”和“死亡”的恶臭,水下似乎有无数苍白的手臂在无声挣扎。

船体是各种扭曲痛苦的集合。老旧木材发出被虫蛀空的“呻吟”,锈蚀的铁钉传递着“怨恨”,那些兽骨浮台更是散发着生灵临死前的“恐惧”和“诅咒”。

空气不再是单纯的雾气,而是亿万道交织的、充满了恶意、算计、贪婪、恐惧的“无声记忆”碎片!它们像无形的、污浊的蝗虫,疯狂地扑向我,试图钻入我的每一个毛孔!

“呃……”我猛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比在雾瘴里更甚!这里聚集了太多的人,太多的欲望,太多的罪恶!每一艘破船都是一个罪恶的巢穴,每一块木板都浸透了肮脏的交易和惨烈的故事!它们无休无止地、强行地涌入我的脑海,像无数把生锈的锉刀,来回刮擦着我的神经!

“…杀了那肥羊…货和钱都是我们的…” (阴冷的杀意,来自不远处一艘挂着惨白灯笼的乌篷船。)

“…这批‘药奴’成色差了点…便宜点…” (麻木的算计,来自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血腥味的铁皮筏子。)

“…跑!快跑!被他们抓住就……” (极致的恐惧,戛然而止,来自水下某具刚刚沉没不久的尸体。)

无数声音,无数情绪,无数碎片化的恐怖画面……在我脑子里炸开!世界天旋地转,恶心感汹涌而上,我趴在泥滩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一只手,冰冷而微微颤抖,轻轻按在了我的后背上。一股微弱却清凉平和的灵力,如同溪流,缓缓注入我几近沸腾崩溃的识海。

是沈砚。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脸色白得像纸,唇角的血迹尚未擦干,眼神却己经恢复了那种异常的冷静。他的灵力很奇特,带着一种能稍稍抚平杂乱意念的“静”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像在狂风巨浪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定魂石。

“凝神…别抗拒…把它们…当成风…”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断断续续,带着沉重的疲惫,“慢慢…过滤…”

过滤?把这滔天的污浊恶意当成风?我做不到!我只能死死咬着牙,凭借着他注入的那丝微薄的清凉和他手掌那点冰冷的触感,拼命地、笨拙地试图在脑海中筑起一道脆弱的堤坝,将最汹涌的恶意洪流勉强挡在外面。痛苦稍减,但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窥视、被灌输负面情绪的感觉,依旧像附骨之蛆。

我们必须离开这泥滩。这里太暴露了。

沈砚搀扶起几乎虚脱的我,两人如同风中残柳,踉跄着,踏上了那由无数破船拼接而成的、晃晃悠悠的“街道”。

脚下是滑腻的、浸透了油污和不明液体的木板,每一脚下去,都仿佛踩踏过无数肮脏的秘密。两旁是拥挤不堪的摊位和棚户,售卖着各种来路不明、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物品——沾染暗血的兵器、封着模糊阴影的陶罐、干枯奇特的草药、甚至还有笼子里关着的、眼神麻木绝望的“货物”。

每一件物品都在疯狂地“嘶吼”着它们的来历和怨念!

染血的匕首尖叫着“杀戮”的和受害者的“绝望”。

封影陶罐颤抖着内里邪物的“疯狂”和封印者的“恶毒”。

枯草药散发着被强行采摘的“痛苦”和炼制过程中的“怨愤”。

我死死抓着沈砚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才能勉强维持不再次崩溃。脸色一定苍白得吓人,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沈砚半扶半抱着我,尽量用身体替我阻挡一部分视线和那无形的恶意冲撞,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警惕着一切可能的风险。

我们需要食物,需要清水,需要处理伤口,需要……信息。

沈砚搀着我,走向一个相对偏僻的、由一艘破旧小渔船改造的杂货摊。摊主是个裹着脏兮兮皮袄、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正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慢悠悠地擦拭着一枚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玉扳指。那扳指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哀鸣”。

沈砚刻意压低了声音,用某种带着古怪口音的黑市俚语,快速而含糊地报了几样最常见的伤药和干粮。

独眼老头动作没停,浑浊的独眼却慢悠悠地抬起来,像打量货物一样,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那目光黏腻而冰冷,带着审视和算计。

“…生面孔…伤得不轻…被追杀的肥羊?”老头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探出。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摊位角落——那里胡乱堆着几卷脏污的皮纸,最上面一卷摊开了一角,露出粗糙的画像和猩红的朱砂印!

那画像……

那画像分明是——我?!

虽然画工粗糙,眉宇间带着一股刻意描绘的“邪气”,但那五官轮廓,那微微蜷缩的姿态……分明就是我!

画像旁边,是触目惊心的猩红大字,如同淋漓的鲜血:

【沈氏最高悬赏】

缉拿叛徒:阿箩(活体傀儡)

特征:……(略)……

活捉赏金:上品灵晶千块,沈家长老亲传席位一

格杀赏金:上品灵晶三百

附注:此獠身负诡异污染,极度危险,接触者需立时上报净化!

活体傀儡……污染源……

冰冷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进我的脑子里!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呼吸骤然停止!沈家……沈家竟然……竟然公然通缉我!还把我污蔑成……污染源?!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如同冰锥,刺穿了我的心脏!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那张沈家悬赏令的旁边,另一张材质更加古怪、仿佛用人皮鞣制而成的暗黄色皮卷,悄然滑落下来,露出了它的内容。

那上面的画像更加抽象扭曲,画的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胸口有着空洞、眼神呆滞、肢体连接处有着明显傀儡接缝的人形!旁边同样是用血一般的颜料书写着:

【净世盟——清除令】

目标:一切非人傀儡(尤其是沈家流出的‘活体傀儡’)

见之即杀,碎尸焚魂

提供有效线索者,赏‘净化圣水’一滴

诛灭一头中级傀儡者,赏盟内‘执事’席位

诛灭‘污染源’者……赏盟主亲授‘净世真印’!

“净世盟”?“清除令”?“碎尸焚魂”?!

一股比沈家悬赏更加阴冷、更加疯狂、更加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从那“人皮”悬赏令上扑面而来!那上面蕴含的、对“傀儡”那种彻骨仇恨和残忍杀意,让我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如此仇恨傀儡?甚至……比沈家更欲除之而后快?“净化圣水”?“净世真印”?这些名字听起来就带着一种癫狂的宗教般的恐怖!

沈砚显然也看到了。他搀着我的手猛地一紧,力道大得几乎捏碎我的骨头。他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侧脸肌肉绷得像石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深沉的、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寒光。

就在这时,那独眼摊主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两位客官……面生得很啊。这年头,外面可不太平。沈家叛徒,‘净世盟’的疯子……到处咬人。”他那只独眼像钩子一样,死死钩在沈砚脸上,“你们这伤……看着可不像普通磕碰。别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吧?”

盘查!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胸腔!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完了……被认出来了……

沈砚的身体有极其细微的一瞬僵硬,但下一秒,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佝偻下去,顺势巧妙地用袖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避开了那独眼老头审视的目光。

“咳咳……老丈……说笑了……”他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回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我们兄妹……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雾瘴里的‘蚀骨蝮’……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折了两个同伴……货也全丢了……”

他的声音逼真得可怕,那重伤虚弱的模样更是毫无破绽。说话间,他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弹,一小块成色普通、却足够买下整个摊位的灵晶,无声地滑到了老头手边的角落里。

独眼老头的目光瞬间被那块灵晶吸引了过去,独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掂量了一下灵晶,又看了看咳得快要断气的沈砚和吓得瑟瑟发抖、面无血色的我(这倒基本不用装),脸上的怀疑似乎消散了一些。

“…原来是撞上了蚀骨蝮…难怪这么狼狈…啧…两个倒霉蛋…”老头的意念里多了点幸灾乐祸,少了些探究。

他慢吞吞地把灵晶收进怀里,胡乱包了些劣质伤药和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扔给我们。“拿了东西快走吧,最近风声紧,别死在我摊子前头,晦气。”

沈砚千恩万谢(依旧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接过东西,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我,迅速离开了这个危险的摊位,踉跄着汇入黑市涌动的人流。

首到走出很远,混在一群吵吵嚷嚷、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佣兵中间,我才敢稍微喘一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彻底浸透,紧紧贴在沈砚冰冷的手臂上。

我们还活着。暂时。

但那种被全世界追杀的窒息感,如同这黑市无处不在的污浊空气,死死地缠绕着我们,无处可逃。

沈家的悬赏,“净世盟”那令人胆寒的清除令……像两把巨大的、滴着血的铡刀,悬在我们的头顶。

而沈砚……他刚才那番表演,那熟练的应对,那弹指间用来买命的灵晶……他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看着他苍白消瘦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与年龄绝不相符的疲惫与冷冽。

心口的位置,忽然堵得发慌。

我们缩在一艘废弃破船的阴影里,分食着那硌牙的干粮。沈砚吃得很少,大部分都塞给了我。他靠在腐朽的船板上,闭目调息,脸色依旧难看,但气息稍稍平稳了一些。

我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粮,味同嚼蜡。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黑市深处,那些悬挂着悬赏令的方向。

活体傀儡……污染源……

净世盟……碎尸焚魂……

苏箩……我……

冰冷的恐惧深处,一种物伤其类的、极致的悲凉和愤怒,如同野草,在废墟般的心里悄然滋生。

那些被“净世盟”猎杀的傀儡……它们又是什么?它们也像我一样,有意识,会恐惧,能感受到痛苦吗?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沈家……到底制造了多少这样的“傀儡”?

而我……究竟是他们中的一员,还是……更加不同的、所谓的“污染源”?

无数疑问和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我彻底压垮。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枚冰冷的、染血的玉符。

它沉默着,再无脉冲。

但我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而前方,除了追杀,还有更多未知的、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黑暗。

黑市鬼舟·“净傀”悬赏

蚀骨雾瘴如同溃烂的伤口边缘,被沈家追兵不惜代价布下的“驱瘴阵”强行撕扯、净化。灰白色的毒雾不甘地翻滚退却,露出下方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遍布污浊的黑褐色地面。沈砚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层护体的暗银色光晕早己破碎消散,他踉跄着扑出雾瘴范围,单膝重重跪倒在地,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银丝的鲜血,身体剧烈颤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阿箩紧随其后,同样狼狈不堪。粗布囚衣被雾瘴腐蚀出无数破洞,露出底下苍白皮肤上细密的、灼痛的红痕。她剧烈喘息着,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雾瘴残留的甜腥腐朽味。然而,比身体不适更强烈的,是掌心那枚玉符传来的、进入此地后陡然变得清晰急促几分的冰冷脉冲,如同无形的钩索,牵引着她的心神,指向某个明确的方向。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呼吸不由得一窒。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死气沉沉的沼泽洼地。浑浊的黑水在血色残阳(不知何时,天色己近黄昏)下泛着油腻的微光,水面漂浮着厚厚的、色彩诡异的浮萍与腐烂的植被,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冒出,“啵”地一声破裂,散发出一股混合了沼气、霉烂和某种奇异腥臊的气味。

而在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之上,竟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停泊着无数舟船!

这些舟船千奇百怪,有破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乌篷小船,有挂着惨白灯笼、形制诡异的画舫,有由巨大兽骨拼接而成的骨舟,甚至还有完全由枯木和藤蔓胡乱缠绕而成的筏子……它们毫无秩序地挤靠在一起,船身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嗒”声,形成了一片广阔而混乱的水上聚落——忘川集。

这里没有道路,只有船与船之间狭窄、晃荡、布满污水的“通道”。昏暗的光线下,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形在船间跳跃、穿梭、交易。低沉的交谈声、争吵声、怪异的笑声、某种东西被拖过甲板的摩擦声……种种声音混合着沼泽的怪味,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的喧嚣。这里没有规则,或者说,唯一的规则便是隐藏在阴影下的弱肉强食。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由无数恶意、贪婪、残忍、恐惧、绝望情绪混合而成的精神污秽之气,如同实质的瘴疠,扑面而来!比蚀骨雾瘴的毒性更加侵蚀灵魂!

“呃!”阿箩猛地捂住额头,踉跄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就在踏入这片区域的刹那,她那被动接收“无声记忆”的能力,如同一个被强行撬开的闸门,无数混乱、尖锐、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那批货成色不行……下次再用死婴糊弄……就把你炼进灯油……】 【……盯紧那艘鬼骨船……得了手……够快活半年……】 【……痛……好痛……主人饶命……饶……】 【……听说沈家跑了只‘净傀’?赏金高得吓人……】 【……‘净世盟’那帮疯子也在找傀儡……落到他们手里……啧……】 【……最近的药奴越来越不禁用了……】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她的意识!贪婪狡诈的算计、濒死绝望的哀嚎、残忍暴虐的意念、阴冷恶毒的窥视……它们交织缠绕,形成一片污浊的精神泥沼,几乎要将她的自我意识彻底淹没、同化!

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剧痛来维持一丝清明,但收效甚微。这片黑市汇聚的恶意太过庞大、太过浓稠!

沈砚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阿箩痛苦不堪、摇摇欲坠的模样,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与凝重。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阿箩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不住颤抖的冰凉手背上。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平和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从他指尖渡入阿箩的体内。这气息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奇特的、能安抚精神的力量,勉强在她混乱的意识外围筑起了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那最狂暴的精神污染稍稍隔绝。

阿箩剧烈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水中,贪婪地汲取着这短暂的清明。她抬起头,看向沈砚,眼中充满了惊惧与后怕。沈砚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对着她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凝神静气,尽量屏蔽那些杂音。

然而,就在她试图按照沈砚的暗示,努力收敛心神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一艘最大的、由黑色巨木雕琢而成、形似骷髅龙首的鬼船船艏。

那里,并非简单的交易信息,而是钉着数块闪烁着灵光的、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公告板!上面以猩红色的朱砂、混合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暗色颜料,书写着最新的悬赏令!

其中最大、最醒目的一张,烙印着云梦泽沈氏独有的族徽——缠绕的墨玉竹与流水纹!

悬赏令顶端,赫然是一幅以灵光勾勒出的、与阿箩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面容影像!那影像中的她,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如同没有灵魂的人偶,正是她在沈家时最常见的状态!

影像下方,是以凌厉笔触写就的猩红大字:

【沈氏最高缉令】

缉拿:叛逃活体傀儡一名,代号“阿箩”。

此傀身染极度危险之异气,乃引发禁地动荡、污染灵脉之源!性情诡诈,极具伪装性与煽动性!

凡提供确凿线索者,赏上品灵石万块,赐沈家客卿长老位!

生擒此傀者,赏灵石五万,赐核心功法一部,九转还魂丹一枚!】

注:此傀危险,切勿单独靠近,遇之即刻上报!格杀亦可,然赏金减半。

冰冷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阿箩的眼中!污蔑!彻底的污蔑!她被描述成了一个引发灾祸的污染源,一个危险的怪物!而那高额的赏金,足以让整个黑市、乃至整个修真界的亡命徒都为之疯狂!

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混合着被全世界背弃、被贴上“异类”标签的巨大悲愤,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神!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沈氏悬赏令的旁边,另一张材质稍显不同、泛着某种冰冷象牙白色泽的公告,同样刺眼——

【净世盟·清除令】

目标:一切非自然生成之傀儡、人儡、魂儡等逆天污秽造物。

见之,即清除!毋论缘由,毋问出处!

提供高阶傀儡(如附图中沈氏‘净傀’)确切踪迹者,赏‘净化圣水’三滴,或等同价值资源。

协助完成清除者,可获盟内‘洗礼’名额一次。

——净化世间,还我真源——

这张公告的措辞更加冰冷,更加绝对,带着一种宗教般的狂热与不容置疑的残酷!旁边同样附有阿箩的影像,却被刻意用惨白色的颜料打上了一个巨大的、代表“污秽”与“清除”的扭曲符号!那“净化圣水”和“洗礼”名额,显然对某些修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净世盟”?这是什么组织?他们为何如此极端地仇视一切傀儡?那“清除”二字背后,隐藏着怎样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手段?

阿箩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她不仅被自己的家族追杀,更被一个神秘而恐怖的组织视为必须清除的“污秽”!天地之大,竟似再无她容身之处!那种被整个世界敌视、围猎的窒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砚。沈砚的目光也正落在那两张悬赏令上,他清俊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薄唇紧抿,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寒芒——有愤怒,有凝重,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忌惮?

就在这时,旁边一艘卖劣质伤药和符箓的小舟上,一个贼眉鼠眼、浑身散发着劣质烟草和血腥味的干瘦修士,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对站在公告板前、神情有异的“兄妹”。尤其是阿箩那苍白失神、与悬赏令影像颇为相似的脸,以及沈砚那明显身受重伤、气息虚弱的模样。

那干瘦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怀疑,叼着烟杆,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们,声音沙哑难听:

“喂,你们两个,面生得很啊?打哪儿来的?看你们这模样……碰上硬点子了?”他的目光尤其在阿箩脸上逡巡不去,带着令人不适的审视。

沈砚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体佝偻下去,仿佛虚弱得随时会倒下,同时极其自然地将阿箩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用身体挡住了那修士大部分的视线。

“这位道友见笑了,”沈砚的声音变得气若游丝,还带着浓重的、仿佛来自穷乡僻壤的口音,“俺和妹子从北边黑风寨逃难来的,寨子被仇家破了,爹娘都没了……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想换点伤药……”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索出几块品相极差、杂质众多的下品灵石,摊在掌心,脸上堆起卑微又讨好的苦笑,“俺这身子不争气,拖累妹子了……”

那干瘦修士狐疑地扫过那几块寒碜的灵石,又看了看沈砚那确实重伤濒死的脸色和卑微的姿态,眼中的怀疑稍减,但贪婪之色更浓。他嗤笑一声:“黑风寨?没听过!穷鬼就别在这碍眼!要买药滚那边摊子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沈砚连连点头哈腰,拉着阿箩,步履蹒跚地朝着修士指的方向,快速混入旁边一条更加拥挤、气味也更加难闻的船间通道。

阿箩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喉咙。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修士依旧停留在原地的、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沈砚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冰冷而用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盘查。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在混乱、污浊、充满恶意的忘川集阴影下,艰难穿行。高额的悬赏令如同无形的罗网,笼罩西方。而那名为“净世盟”的冰冷清除令,更是如同悬顶之剑,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光。

逃亡之路,从未如此刻般,步步杀机,寸寸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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