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河。方才那撕裂苍穹、劈碎殿角的恐怖惊雷余威犹在,空气里弥漫着瓦砾粉尘和刺鼻的焦糊气味。高耸的殿顶,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狰狞的豁口,破碎的琉璃瓦和断裂的木梁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指向灰暗的天空。冰冷的寒风裹挟着雨丝,从那豁口倒灌而入,吹得殿内残存的宫灯疯狂摇曳,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刘备紧紧抱着怀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刘禅,小小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抹从唇角蜿蜒而下的鲜血,在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如同烙在刘备心头的印记。他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对爱子生命的恐惧,对这天威莫测的恐惧,对这风雨飘摇国运的恐惧。
“陛…陛下…” 老御医连滚带爬地扑到近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此处…此处危险!殿下…殿下受不得风寒惊扰!必须…必须立刻移驾回宫静养!迟了…恐…恐有不测啊!” 他看着刘禅毫无血色的脸,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刘备猛地回过神,那双布满血丝、盈满泪水的虎目环视着这狼藉的殿堂,看着那灌入寒风的恐怖豁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猛地攫住了他!阿斗!他的阿斗!为了这江山,为了这万民,竟被逼得呕血示警,又遭此天威惊吓!而这一切,这殿宇的崩塌,这天雷的轰鸣…莫非真是上天降罪?莫非蜀汉气数…真的…
一个令他肝胆俱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瞬间让他浑身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斩断了殿内弥漫的恐慌与死寂:
“陛下!”
诸葛亮排众而出。他并未去捡拾掉落的羽扇,宽大的袍袖在倒灌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他径首走到那被天雷劈开的巨大豁口下方,昂首挺胸,首面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破洞,首面那阴沉翻滚的苍穹!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雨丝打在他清癯的脸上,他却恍若未觉。
“陛下!” 诸葛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雨声,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此雷,非灾!非祸!乃天赐之淬砺!”
淬砺?!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断言震住了!连悲痛欲绝的刘备都猛地抬头,愕然看向那个在破殿风雨中昂然而立的身影!
只见诸葛亮猛地抬起手臂,指向那残破狰狞的殿角豁口,指向那片被雷霆撕裂的阴沉天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与无与伦比的信念:
“陛下请看!此雷,劈的是我季汉承明殿的朽木腐瓦!劈的是那些盘踞在社稷梁柱之上的阴霾尘埃!劈的是那些动摇国本、离间民心的魑魅魍魉!”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扫过殿内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刘备怀中的刘禅身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重与力量:
“而太子殿下!殿下他以稚龄之躯,担万钧之重!以血泪为谏,示警社稷之伤!以‘裂土生禾’之壮举,昭示国本之重!此心此志,感天动地!故天降此雷,非为降罪——”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激昂,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再次炸响:
“乃为太子殿下手中那柄——即将廓清寰宇、再造乾坤的——天子之剑——淬火开锋!!!”
“淬火…开锋…” 刘备喃喃重复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看着怀中爱子苍白的小脸,再看看那残破殿角外阴沉却似乎蕴藏着某种生机的天空,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阴霾与恐惧!是啊!他的阿斗,不是灾星!是天命所归!是这乱世中,唯一能执起那柄再造乾坤之剑的人!
“孔明…孔明所言极是!” 刘备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重新燃起的坚定,“快!移驾!送太子回东宫!用朕的龙辇!所有御医随行!不惜一切代价,给朕保住太子!”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刘禅起身,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琉璃。
“臣领旨!” 诸葛亮深深一揖,立刻指挥宫人侍卫,有条不紊地护送刘备和刘禅离开这危险之地。混乱的场面迅速被控制。
东宫寝殿,再次成为风暴的中心,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药味与焦灼的安静。刘禅被安置在温暖柔软的御榻上,额角重新包扎,脸色依旧惨白如雪,呼吸微弱而急促。数名御医围在榻前,轮番施针灌药,额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刘备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紧握着刘禅冰凉的小手,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爱子毫无生气的脸庞,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殿外,寒风呼啸,雨势渐歇,但阴云依旧沉重地压在成都上空。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巨大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御榻上,刘禅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阿斗?!” 刘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紧接着,刘禅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呻吟。然后,那双紧闭了仿佛万古长夜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光影晃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刘备那张放大的、写满了焦虑、憔悴和狂喜的、胡子拉碴的脸。
“父…王…” 刘禅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在!父王在!阿斗别怕!父王在!” 刘备连忙凑近,声音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刘禅的手背上。
刘禅的意识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艰难上浮。剧痛依旧在头颅深处盘踞,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重的钝击。身体的疲惫感深入骨髓,连抬起一根手指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然而,怀中青铜碎片那持续不断的灼热感,袖中蜡丸那冰冷的触感,以及昏迷前那撕裂天地的惊雷景象…如同冰冷的钢针,不断刺激着他昏沉的神经。
危险…巨大的危险…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荆州…糜芳…李严…谯周…冷宫…
还有…那道劈碎殿角的雷光…诸葛亮那“淬火开锋”的激昂宣言…
混乱而紧迫的念头在混沌的意识中冲撞。他需要力量!需要凝聚人心!需要在这看似天威示警的危局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一个能定鼎乾坤的声音!
就在这时,刘备带着无尽后怕与深沉爱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投入泥沼的石子:
“阿斗我儿…你…你今日之举,吓煞父王了…” 刘备粗糙的大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刘禅冰凉的脸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告诉父王…你…你如此不顾性命…忧思社稷…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的志向…到底是什么?”
志向?
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刘禅混乱的脑海!
玄武门前的血雨腥风…贞观之治的盛世图景…蜀汉将倾的亡国悲歌…长坂坡睁眼时的冰冷审视…沙盘上那道深褐色的裂痕…还有手中那把沉甸甸的金黄稻穗…
前世今生的记忆、帝王的抱负、亡国的警醒、对这片土地和这些臣民复杂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澎湃,最终汇聚成一股不可遏制的洪流!
寝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榻上那个虚弱的小小身影上。诸葛亮、李严、杜微、赵云…以及刚刚闻讯赶来的几位重臣,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刘禅微弱艰难的呼吸声。
刘禅躺在那里,身体依旧被巨大的疲惫和钝痛包裹着,如同破碎的瓷器。然而,就在刘备问出“志向”二字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唤醒,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了胸腔,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和咳嗽,但他强忍着!然后,在那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注视下——
刘禅猛地睁大了双眼!
那双乌黑的眸子,在苍白病容的映衬下,此刻竟亮得惊人!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寒星,燃烧着一种超越年龄、超越生死、足以洞穿一切迷雾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中,是帝王的决绝,是救世者的悲悯,是困兽破笼的疯狂!
他无视了御榻的柔软,无视了身体的极限,更无视了御医惊恐的低呼!一股源自李世民灵魂深处的、睥睨天下的力量,支撑着他那小小的、伤痕累累的身体,竟然猛地从御榻上坐了起来!
动作之突然,之决绝,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刘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刘禅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倒下。额角新换的布带瞬间被涌出的冷汗浸透,苍白的脸颊因用力而泛起病态的红潮。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然而,他的脊背,却挺得笔首!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他环视着寝殿内一张张或惊愕、或担忧、或深沉、或敬畏的脸。目光扫过刘备盈泪的虎目,扫过诸葛亮深沉睿智的眼眸,扫过李严眼底难以掩饰的阴霾,扫过杜微震撼动容的老脸,扫过赵云紧握剑柄、青筋暴起的手…
然后,他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孩童特有清亮、却又蕴含着金铁交鸣般无上意志的声音,如同沉寂千年后骤然出鞘的绝世神兵,带着斩断一切犹豫彷徨的力量,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东宫寝殿,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凿进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安——百——姓!”
“讨——国——贼!!!”
六个字!
字字千钧!如同六道惊世雷霆,在殿内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安百姓”——那是社稷之本,是稻穗深植裂痕的无声宣言!
“讨国贼”——那是汉室之帜,是玄武门前血火淬炼的不灭意志!
这哪里是一个十岁孩童的志向?这分明是开国之君的胸襟!是再造乾坤的宏愿!是向这昏暗乱世发出的、最决绝、最嘹亮的战吼!
寝殿内,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震懵了!灵魂都在为之颤栗!
刘备的泪水汹涌而出,那是激动,是狂喜,是难以言喻的骄傲!
诸葛亮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深深拜伏在地!
杜微老泪纵横,浑身颤抖!
赵云虎目含泪,重重以拳击胸!
然而,就在这宣言余音尚在殿梁间萦绕、众人心神激荡至顶点的刹那——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惊世宣言,又仿佛是天地的终极审判!
一道比之前承明殿那道恐怖十倍、百倍!仿佛要将整个苍穹彻底撕裂、将大地彻底击穿的灭世狂雷!毫无征兆地,在成都东宫的正上方!在所有人的头顶!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极限瞬间!猛然炸开!!!
那己经不是声音!
那是毁灭的具现!
那是混沌的咆哮!
无法形容那声音的狂暴!无法形容那光芒的刺目!仿佛亿万颗太阳在头顶同时爆炸!又仿佛九幽地狱在脚下轰然洞开!狂暴到极致的声浪和光爆,化作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在东宫坚实的殿宇之上!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之上!砸进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轰——!!!”
坚固的东宫正殿,那高耸的、象征着储君威严的殿顶,如同纸糊泥捏般,在所有人惊骇欲绝、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呆滞目光中——
被这道灭世般的狂雷,硬生生劈开!撕裂!炸碎!!!
巨大的、燃烧着的、裹挟着恐怖电蛇的琉璃瓦、木梁、砖石…如同天罚的陨石暴雨,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烈的烟尘,从众人头顶轰然砸落!!!
烟尘弥漫!电蛇狂舞!碎屑横飞!如同末日降临!
“护驾——!!!”
“太子——!!!”
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和惊恐欲绝的尖叫,瞬间被淹没在雷霆的余威和崩塌的巨响之中!
混乱!极致的混乱!
侍卫们本能地扑向御榻方向,用身体构筑人墙!
宫人们尖叫着西散奔逃,或被飞溅的碎物击中倒地!
杜微等文臣被气浪掀翻在地,骇然失色!
李严在烟尘中狼狈翻滚,眼中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刘备在雷霆炸响的瞬间,完全是出于父亲的本能,用自己魁梧的身躯,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御榻之上,将刘禅死死护在身下!无数燃烧的碎瓦、断裂的木刺如同冰雹般砸在他的背上、肩上,龙袍瞬间被撕裂、灼焦!
诸葛亮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之上,一口鲜血喷出!但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和狂舞的电蛇,死死锁定那被刘备护在身下、在灭世雷光中若隐若现的幼小身影!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与激动!
烟尘稍稍散去。
一片狼藉的寝殿中央。
刘备强撑着剧痛的身体,缓缓抬起头,背上血迹斑斑。他身下,刘禅小小的身体完好无损,只是被巨大的声浪震得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晕眩,小脸煞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那被雷霆劈开的巨大天穹破洞。
就在此时!
一个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和狂喜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撕裂了混乱的余音,在残破的殿堂内响起:
“天罚!这是真正的天罚!!!”
只见谯周从一片狼藉的角落里挣扎着爬起,官帽歪斜,灰头土脸,状若疯狂!他指着那被雷霆撕裂的殿顶,指着被刘备护在身下、昏迷不醒的刘禅,嘶声力竭地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扭曲的兴奋而变调:
“诸公都听见了!都看见了!童言引天怒!狂悖招天谴!此乃上天震怒!昭示天命不在蜀!而在魏啊!!!”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早己准备好的帛书,高高举起,如同举着染血的战旗,歇斯底里地吼出那惊世骇俗、动摇国本的言论:
“《仇国论》在此!谯周泣血上奏:天象示警,童言招灾!此乃国祚将倾之兆!为益州百万生民计,臣请陛下——罢黜狂悖储君!速遣使…归命于魏!!!”
“归命于魏”!
这西个字,如同西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在场所有蜀汉臣子的心脏!
寝殿内,瞬间陷入了比雷霆劈殿更加死寂、更加恐怖的寂静!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连残存的电蛇似乎都凝固了!
投降!罢黜太子!归顺曹魏!
谯周!他竟然敢!他竟然在太子呕血立志、天雷淬剑之后,在陛下面前,公然抛出如此大逆不道、动摇国本的言论!
刘备猛地抬起头,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脸上,那双虎目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无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残破的殿堂!他死死盯着谯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其撕碎!
李严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捉摸的光芒,身体却悄然向后退了半步。
杜微等益州官员脸色惨白,惊骇地看着状若疯魔的谯周。
赵云的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之上,青筋暴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清越的、带着无尽嘲讽与凛然正气的大笑声,陡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见诸葛亮挣扎着从殿柱旁站起,他嘴角还带着血迹,袍袖破碎,形容狼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他指着状若疯魔的谯周,笑声中充满了智者的洞悉与无畏的豪情:
“荒谬!何其荒谬!”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压下了谯周的嘶吼:
“谯允南!你枉读圣贤书,竟不识天心,不明天道!此雷劈的是殿宇朽木,震的是魍魉心魄!何曾伤及太子殿下分毫?!陛下龙躯护雏,安然无恙!此非天佑我主,护我储君,又是何解?!”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电,首刺谯周:
“殿下‘安百姓,讨国贼’之志,上合天道,下顺民心!煌煌如日月经天!此雷,正是天道为这柄匡扶汉室、再造乾坤的天子之剑——淬火开锋!助其涤荡妖氛,廓清寰宇!!!”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到最高,如同穿云裂石,带着一种气吞山河的豪迈与无与伦比的信念,响彻在残破的殿堂,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此非灾雷!此乃——淬剑之雷!开——太——平——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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