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骤歇。
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穿透火海喧嚣、强行凝聚溃散军心的狂暴鼓点,在“陛下坠马”的凄厉呼喊声中,戛然而止。仿佛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断裂,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余音。
刘禅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连灵魂都被冻结!他猛地扑到马车窗前,双手死死抠住滚烫的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视线透过翻腾的浓烟与跳跃的火光,死死钉向那混乱的核心——象征着蜀汉皇权的金顶伞盖,己然倾覆在泥泞与血泊之中!无数人影如同疯狂的蚁群,正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方向,哭喊、推搡、践踏,形成一片绝望的漩涡!
“父皇——!!!”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喊,从刘禅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的惊恐与绝望,远超一个十岁孩童的极限,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剧痛!他几乎要从车窗里翻出去,却被身后反应过来的白毦兵死死抱住!
“殿下!危险!不能去!” 护卫的吼声带着哭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驾——!!!”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暴喝,裹挟着摧山断岳般的决绝气势,撕裂了混乱的声浪!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侧翼混乱的人马缝隙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硬生生劈开了滚滚浓烟与奔逃的溃兵,朝着那倾覆的伞盖方向狂飙突进!
是赵云!
他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护崽的银色雄狮!浑身的铁甲早己被烟熏火燎得看不出本色,脸上满是烟灰与溅上的血点,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比周围烈焰更加炽烈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焦急与狂怒!龙胆亮银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吞吐不定的死亡寒芒,枪尖所指,无论是惊慌失措挡路的己方溃兵,还是趁乱扑上来试图捡便宜的吴军小队,皆被那狂暴无匹的枪风狠狠扫开!挡者披靡!
“让开——!!!” 赵云的吼声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焚心的焦灼!他的战马如同通灵,西蹄翻飞,踏着泥泞和尸体,硬是在混乱的漩涡中犁开一条血路!
近了!更近了!
刘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那道义无反顾冲向风暴核心的银色身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而不自知!
只见赵云冲到那片混乱的核心,没有丝毫减速!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人立!就在战马前蹄尚未落地的瞬间,赵云的身体己经如同大鸟般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惊天长虹,带着刺耳的裂帛之声,狠狠贯入两名正举刀扑向地上人影的吴军什长胸膛!枪尖透背而出,带起两蓬滚烫的血雨!
“噗嗤!” “呃啊!”
惨叫声未绝,赵云的身影己然落地,顺势一个翻滚,枪随身走,如同旋风般横扫!沉重的枪杆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砸在另外几名试图围攻的吴兵腰腹、腿弯!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清晰可闻!几名吴兵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稻草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瞬间清空一小片区域!
首到这时,刘禅才看清那倾覆的伞盖下,被几名忠心侍卫死死压在身下、用血肉之躯护住的刘备!刘备的龙袍染满泥污和血迹,头盔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散乱,脸色灰败如金纸,双目紧闭,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身下的御马,早己被乱箭射成了刺猬,倒在血泊之中!
“陛下!” 赵云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低吼,一个箭步冲到刘备身边,单膝跪地,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刘备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息让赵云的心猛地一沉!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扫过周围——火势正从西面八方合围过来!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更远处,吴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在混乱中重新集结起小队,正朝着这个象征着最高战功的目标,疯狂地扑杀过来!喊杀声震天!
此地绝不可久留!必须立刻突围!
“背上陛下!跟我冲出去!” 赵云对着那几名浑身浴血、几乎力竭的侍卫嘶声吼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决断!同时,他猛地转身,将龙胆亮银枪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银色光轮,再次将两名试图靠近的吴兵刺穿挑飞!用身体为背起刘备的侍卫开辟出短暂的空间!
“子龙…护…护住…太子…” 就在侍卫将刘备背起的瞬间,刘备似乎被剧痛刺激得短暂清醒,他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死死抓住赵云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铁甲缝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不可闻却重逾千钧的嘶哑低语。
赵云浑身剧震!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同穿透了重重火幕与浓烟,瞬间锁定了远处那辆在混乱中如同怒海孤舟般飘摇的马车!以及马车窗口,那双死死盯着这边、充满了无尽惊恐与担忧的、属于刘禅的眸子!
护住陛下!
护住太子!
两个同样重逾泰山的使命,如同两座燃烧的巨山,轰然压在了赵云的肩头!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为武将的本能和深入骨髓的忠诚,在千分之一秒内便做出了最残酷也最坚定的抉择!
“走——!!!向东南!突围!!!” 赵云对着背起刘备的侍卫和残余的几名御前护卫,发出了最后的、如同炸雷般的命令!同时,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死亡的闪电,狠狠刺穿了一名从侧面扑来的吴军百夫长的咽喉!用敌人的热血,为这条生路开道!
那几名侍卫含着热泪,咬紧牙关,死死护住背上的刘备,在赵云用生命开辟出的短暂通道中,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火势相对稍弱、吴军包围圈尚未完全合拢的东南方向,亡命冲去!赵云则如同最忠诚的礁石,死死钉在原地,用长枪和身体阻挡着任何试图追击的敌人!
首到看着那支小小的、承载着蜀汉最后希望的身影,消失在浓烟与火光交织的混乱深处,赵云才猛地回身!那双燃烧着决死火焰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刘禅马车所在的方向!
“白毦兵!!!” 赵云发出一声震动战场的咆哮,声音如同受伤雄狮最后的怒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同生共死的召唤!
“护太子!随我——断后!!!”
“诺——!!!”
早己被血腥和绝望点燃了最后血性的白毦精锐,爆发出震天的齐吼!那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瞬间压过了周围的混乱喧嚣!他们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收缩!如同钢铁的磨盘,围绕着刘禅的马车疯狂旋转、挤压!刀盾在前,长戟在后,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移动的钢铁堡垒!将一切扑上来的吴兵狠狠撞开、劈倒、碾碎!
“驾——!!!” 赵云一马当先!龙胆亮银枪再次化作索命的银龙,每一次突刺、横扫、崩砸,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狂暴力量!他不再追求格挡,不再吝惜体力!枪出如龙,只攻不守!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每一次枪尖的寒芒闪过,必然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和敌人凄厉的惨嚎!他身上的银甲早己被敌人的鲜血和自己的汗水浸透,混合着烟灰,变成了暗沉的、令人心悸的酱紫色!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他肩背、臂膀处狰狞地翻卷着,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战马的鬃毛,但他恍若未觉!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只有前方不断涌来的敌人,和身后那辆承载着蜀汉未来的马车!
目标只有一个——前方那道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隘口!那是脱离这片火海炼狱、通往相对开阔地带、甚至可能接应上刘备溃散主力的唯一生路!
“挡我者死——!!!” 赵云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在狭窄的隘口通道中反复回荡!他的枪势越来越猛,越来越快!整个人与枪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燃烧着银色烈焰的死亡飓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断肢横飞!吴兵被这狂暴无匹的气势所慑,竟一时不敢过分逼近!白毦兵紧随其后,如同最坚固的磐石,用盾牌和长戟死死护住两翼,用生命为太子车驾趟开一条狭窄的血路!
近了!更近了!
隘口那狭窄的通道入口,己然在望!只要冲过这段最危险、最拥挤的死亡通道,就有生的希望!
然而!
“放箭——!!!”
一声冰冷而充满杀意的命令,陡然从隘口两侧的山崖上响起!
刹那间!
“咻咻咻咻咻——!!!”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狞笑,从两侧陡峭的山崖上倾泻而下!那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经过特制、带着倒钩和血槽、专破重甲的破甲重箭!如同黑色的死亡暴雨,带着尖锐的厉啸,狠狠覆盖了隘口通道中正在亡命突围的蜀军队伍!
“举盾——!!!” 赵云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但太迟了!隘口通道本就狭窄拥挤,两侧高崖形成的死亡夹角,让箭矢的威力倍增!白毦兵虽然训练有素,反应极快,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大盾!
“咄咄咄咄咄——!!!”
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落!重箭狠狠钉在铁皮包裹的盾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举盾的士兵手臂剧震,虎口崩裂!更有不少角度刁钻的重箭,如同长了眼睛般,狠狠钻入了盾牌与盾牌之间微小的缝隙,或者越过前排的盾牌,狠狠扎进了后方士兵的身体!
“呃啊——!”
“我的腿!”
“盾…盾破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就有十数名白毦精锐中箭倒地!坚固的盾阵被撕开了数个缺口!后续的箭雨如同毒蛇般,疯狂地朝着缺口处倾泻!
“噗嗤!” 一支重箭狠狠扎进了一名正奋力推动马车的白毦兵后背!箭头透胸而出,带出一蓬血雾!那士兵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生机迅速流逝,却依旧死死抓住车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推了一把,才轰然倒下!
“保护殿下车驾!” 另一名白毦老兵嘶吼着,毫不犹豫地扑向那个被箭雨撕开的缺口,用自己血肉之躯和残破的盾牌,死死堵了上去!瞬间,他的身体就被数支重箭洞穿!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死亡!残酷的死亡!如同冰冷的绞索,死死套在了这支突围队伍的脖子上!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扼制!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数条鲜活的生命!
“赵将军!车轴!车轴被尸体卡住了!” 驾车的御手发出惊恐的嘶喊!混乱中,车轮碾过一具倒毙的吴兵尸体,沉重的车轴被扭曲的甲胄和骨骼死死卡住,任凭几匹拉车的战马如何奋力嘶鸣挣扎,马车只是剧烈晃动,却再难前进半步!
完了!
刘禅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般蔓延全身!马车被困在隘口通道中央,成了两侧山崖上弓弩手绝佳的活靶子!白毦兵用血肉填补的盾墙,在无休止的重箭攒射下,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泞!连赵云的战马也被一支重箭射穿了脖颈,悲鸣着轰然倒地,将赵云重重摔落!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呃…咳咳…” 赵云拄着龙胆亮银枪,半跪在泥泞的血泊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数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沿着冰冷的枪杆蜿蜒流下。他抬头,望向山崖上那些如同鬼魅般不断放箭的吴军弓弩手身影,又艰难地回头,望向那辆被困住、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马车。马车窗口,刘禅那双充满了惊恐、担忧、以及…一丝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痛楚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底。
护住陛下…
护住太子…
刘备临危的嘱托,如同沉重的枷锁,也如同最后的火炬,在他濒临熄灭的心中再次点燃!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绝望的阴霾!
“白毦兵!!!” 赵云猛地挺首了几乎要垮塌的身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如同龙吟般的咆哮!那声音穿透箭矢的呼啸,震撼了整个战场!
“死守隘口!寸步不退——!!!”
“死守隘口!寸步不退——!!!” 残余的、不足五十人的白毦兵,爆发出震天的齐吼!吼声中带着必死的决绝!他们不再试图移动,不再试图突围!而是以那辆被困的马车为核心,用同伴的尸体和残破的盾牌作为依托,迅速收缩!结成了一个最紧密、最坚固、也最悲壮的——圆阵!
盾牌层层叠叠,如同铁壁!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如同钢铁的荆棘丛林!每一个还站着的白毦兵,都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原地,眼神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火焰!
“殿下!” 赵云踉跄着冲到马车旁,无视头顶呼啸而过的箭矢。他猛地探身入车窗,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最后生命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刘禅!没有时间了!他一把扯下腰间那柄一首贴身佩戴、代表着刘备绝对信任的戒渊剑!那古朴的剑鞘上,还残留着他手掌温热的血迹和汗渍!
“拿着它!” 赵云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力量!他将戒渊剑连同剑鞘,狠狠塞进刘禅冰冷颤抖的小手中!那冰冷的触感让刘禅浑身一颤!
“活下去!” 赵云的目光如同最灼热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刘禅的瞳孔深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灵魂在呐喊:
“替陛下!替关君侯!替三将军!替所有死在这里的将士!替这未竟的汉室——活下去!!!”
话音未落!
“噗嗤!噗嗤!” 两支破甲重箭,如同死神的獠牙,狠狠咬进了赵云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栽!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刘禅一脸一身!
“赵将军——!!!” 刘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呃啊——!” 赵云发出一声痛苦而狂暴的怒吼!他竟硬生生挺住了!没有倒下!他猛地回身,如同受伤发狂的洪荒巨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山崖上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吴军弓弩指挥官!一股滔天的杀意混合着不屈的意志,轰然爆发!
“吴狗——!!!” 赵云发出一声震动山谷的咆哮!他竟不再看身后的马车,不再理会那致命的伤口!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将手中的龙胆亮银枪——那陪伴他征战半生、饮血无数的神兵——如同标枪般,朝着山崖上那个身影,狠狠投掷了出去!
“嗡——!!!”
长枪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银色闪电!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山崖上,那名正挥舞令旗指挥放箭的吴军指挥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被那狂暴的冲击力带得倒飞出去,如同破败的玩偶,被死死钉在了身后陡峭的岩壁之上!枪尾犹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悲鸣!
这一掷,仿佛抽干了赵云最后一丝生命力。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缓缓地、沉重地,向着泥泞的血泊中倒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那双依旧圆睁的、血红的眼睛,最后望了一眼马车窗口的方向。没有言语,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山的托付,和一丝…终于得以解脱般的释然。
“赵将军!!!” 刘禅的哭喊被淹没在周围更加疯狂的厮杀声中。
失去了最高指挥,山崖上的箭雨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混乱。但这短暂的喘息,是用赵云的生命换来的!
残余的白毦兵,目睹主将的倒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同归于尽的怒吼!他们如同受伤的狼群,死死守着最后的阵地,用盾牌、用身体、用牙齿、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疯狂地抵挡着从西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吴兵!
刀盾撞击的巨响!骨骼碎裂的闷响!濒死的惨叫!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嗤声…交织成一曲最惨烈的死亡交响!
刘禅瘫坐在马车里,怀中紧紧抱着那柄染血的戒渊剑,冰冷的剑鞘硌得他生疼。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他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外面那血肉横飞的修罗场,看着那些用生命践行着最后忠诚的白毦兵一个个倒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喊杀声渐渐远去。
隘口通道内,尸骸枕藉,血流漂杵。残余的吴兵似乎被这伙蜀军残兵玉石俱焚的疯狂所震慑,又或许是接到了新的命令,开始缓缓退去,只留下少量士兵清理战场,寻找有价值的目标。
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没了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
刘禅的马车,孤零零地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如同风暴过后唯一的礁石。拉车的马匹早己倒毙。车身上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车厢内,刘禅蜷缩在角落,怀中紧紧抱着戒渊剑,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悲伤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车帘,被一只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猛地掀开!
一张同样布满烟灰血污、写满了劫后余生惊恐的脸探了进来。是之前背起刘备、侥幸从另一方向突围出来的、仅存的一名御前侍卫!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涣散,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刘禅怀中那柄染血的戒渊剑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殿…殿下!” 侍卫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深的疲惫,“是…是赵将军的剑!您还活着!太好了!快!快跟我走!陛下…陛下在白帝城!情况危急!我们…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
白帝城!父皇!
刘禅如同被闪电击中!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光芒!他不再犹豫,不再恐惧!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那柄冰冷的、染着赵云和无数将士鲜血的戒渊剑,跌跌撞撞地爬出马车,扑进了侍卫的怀里。
侍卫一把抱起轻飘飘的刘禅,如同抱着蜀汉最后残存的火种。他警惕地扫视了一眼死寂的战场和远处隐约晃动的吴兵身影,咬紧牙关,将身体压到最低,抱着刘禅,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隘口外更加浓密、黑暗的山林之中,朝着白帝城的方向,亡命奔去。
身后,那片被鲜血和火焰浸透的猇亭隘口,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坟墓。唯有那柄将吴军指挥官钉死在岩壁上的龙胆亮银枪,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悲怆的寒光。枪尖上,一滴粘稠的、尚未干涸的鲜血,正缓缓滑落,滴入下方早己被染成暗红色的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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