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烽火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压抑的成都城中激起层层涟漪。李恢临危受命,持节出征,带着朝廷赋予的巨大权柄和王平所部的精悍无当飞军,在无数道或期盼、或疑虑、或怨毒的目光注视下,踏上了南征的险途。诸葛亮坐镇中枢,一道道调令如同精密的齿轮,调动着蜀汉这架疲惫机器的最后力量,向南方输送粮秣、兵员。朝堂之上,因谯周呕血事件而噤若寒蝉的益州派官员,在李恢被启用的微妙信号下,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观望、揣测、暗中涌动。
然而,对于刘禅而言,南中之乱既是危机,亦是他撬动权力格局的杠杆。李恢是他落下的第一子,但这远远不够。他需要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淬火开刃的利剑!一把能穿透丞相府高墙、在未来的风暴中护佑他、为他斩开荆棘的利剑!
机会,伴随着刘备梓宫的抵达,终于降临。
章武三年(公元223年)秋,刘备的梓宫在重兵护卫和漫天缟素中,历经蜀道艰险,终于抵达成都。梓宫暂厝于城北惠陵旁的享殿,等待吉日下葬。整个成都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与肃穆之中。白幡如雪,覆盖了宫阙街巷,哀乐低回,昼夜不息。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焚烧的浓重气息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
昭阳殿偏殿,刘禅一身重孝,怀抱戒渊剑,静静立于窗前。窗外,铅灰色的天幕低垂,细雨如丝,更添凄冷。他看着宫人们忙碌地布置着灵堂,眼神却异常沉静。李世民的灵魂在冷静地计算着时机。国丧,是巨大的悲痛,也是权力过渡期天然的屏障和…绝佳的掩护。
“陛下,”黄皓弓着身子,脚步轻得像猫,声音压得极低,“都准备好了。关兴、张苞二位小将军,还有…那些人,都己在西苑校场等候。”
刘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低头,指尖拂过戒渊剑冰冷的剑鞘,那暗沉的血迹仿佛还带着赵云的温度和临终的托付。剑身似乎在鞘中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呼应着他心中翻腾的思绪。
“走吧。”他转身,小小的身影在宽大的孝服下显得单薄,但怀中的剑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沉凝。
西苑校场,位于宫城西侧,原本是羽林军操练之所,此刻因国丧而显得空旷寂静。细密的雨丝飘洒,将青石板地面浸润得一片湿滑幽暗。校场中央,己肃立着数十人。
为首二人,正是关羽之子关兴,张飞之子张苞。两人同样身着孝服,关兴面容沉毅,眼神锐利如刀,依稀有其父风范;张苞则虎目含悲,紧握双拳,魁梧的身躯因压抑的悲痛而微微颤抖。父亲被铁枷锁在东疆,伯父驾崩,家国剧变,让这位少年猛将心中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悲愤与力量。
在他们身后,肃立着约西十名精壮汉子。他们大多身着旧皮甲或粗布衣衫,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带着久经沙场的剽悍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他们便是赵云生前最精锐的白毦兵残部!长坂坡、汉水、猇亭…一次次血战,这支由赵云亲手挑选、训练的精锐骑兵早己十不存一。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仅存的、经历过最惨烈战斗、对赵云有着近乎狂热忠诚的老兵!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刘禅怀中那柄染血的戒渊剑上,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悲痛与燃烧的忠诚。这些老兵,是刘禅通过张苞、关兴,以“护卫先帝灵柩,继承赵云将军遗志”的名义,秘密召集而来的!
校场边缘,几名工匠正紧张地忙碌着。一座临时搭建的、简陋却坚固的熔炉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炽热的气浪扭曲了周围的空气,将飘落的雨丝瞬间蒸发成白气。炉旁,摆放着两件让关兴、张苞目眦欲裂的物件——一截断裂的、刀身依旧残留暗红血锈的青龙偃月刀残刃!一杆扭曲变形、矛尖崩缺的丈八蛇矛残骸!
关羽的刀!张飞的矛!这两件象征着蜀汉开国猛将荣耀与悲壮的神兵残骸,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雨水中,等待着被投入熔炉的命运!
“陛下!”张苞看到刘禅到来,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不解与悲愤,“这…这是我父亲的矛!伯父的刀!为何…为何要熔了它们?!” 关兴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嘴唇和攥得发白的指节,同样显露出内心的剧烈波动。身后的白毦老兵们,也纷纷露出震惊与困惑的神色。
刘禅抱着戒渊剑,走到熔炉前。炽热的火焰映红了他苍白的小脸,也映亮了他怀中那柄同样染血的长剑。他没有立刻回答张苞,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关兴、张苞,以及他们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白毦老兵。
“诸位,”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在雨声和炉火的噼啪声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父皇驾崩,二叔殉国,赵叔殉国,三叔…因国事,不能亲临灵前。”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软糯,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沉重力量,“他们的神兵,染过敌酋之血,也浸透了我大汉忠魂之魂!如今,刀断矛折,如同我大汉国运,风雨飘摇!”
他抬起一只小手,指向熔炉中翻腾的烈焰,又指向地上那两件残破的神兵:
“今日,朕要借这熔炉之火,借这天地之泪(雨水),将二叔的忠魂,三叔的勇魄,赵叔的守护之志——” 他的目光落在戒渊剑上,“连同这柄承载着赵叔最后托付的戒渊剑,一同熔铸!”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熔断的是残躯!熔不断的是忠魂!铸就的,将是我大汉新一代的护国之刃!一把继承先辈遗志、斩尽国贼、护佑社稷的——龙渊之剑!”
“龙渊?” 关兴、张苞和众老兵皆是一怔。
“不错!”刘禅的目光变得锐利如电,扫过众人,“朕,欲组建一支新军!一支绝对忠诚于汉室,忠诚于朕,继承父辈遗志,如潜龙在渊、静待腾飞的新军!其名——龙渊卫!”
他抱着戒渊剑,一步步走向那堆燃烧的炭火和神兵残骸。
“此军,以诸位——赵叔最忠诚的白毦旧部为骨干!以兴弟、苞弟为统领!” 他看向关兴和张苞,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期许,“今日,便以二叔青龙之锋,三叔蛇矛之锐,赵叔戒渊之魂,合而为一,铸就龙渊卫的信物与脊梁!”
“轰!”
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关兴和张苞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悲伤、震惊、随即化为一种血脉贲张的激动与使命感!熔铸父辈神兵,继承其志,组建新军!这构想何其悲壮!又何其豪迈!
刘禅不再多言,他走到熔炉旁,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毅然将怀中那柄染血的戒渊剑——赵云最后的遗物——连同剑鞘,一起投入了那翻腾着炽热铁水的熔炉之中!
“陛下!” 一名白毦老兵失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己来不及!
紧接着,刘禅亲手捧起那截沉重的青龙刀残刃,小小的身躯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将它投入熔炉!最后,是张苞含着热泪,亲手将那杆扭曲的丈八蛇矛残骸,郑重地送入熊熊烈焰!
“嗤——!”
三件承载着蜀汉开国猛将荣耀、悲壮与忠诚的神兵残骸,在炽热的铁水中迅速变红、软化、交融!青色的、黑色的、暗红色的金属溶液在炉中翻滚、汇聚,发出奇异的光芒和刺耳的声响!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英烈咆哮与金戈铁马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所有在场之人,包括那些见惯生死的老兵,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神激荡!他们仿佛看到了关羽横刀立马的傲岸,张飞当阳断喝的雄浑,赵云长坂护主的决绝…这些不屈的英魂,此刻正在这熔炉烈火中涅槃!
“取水来!”刘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早有准备的工匠立刻将旁边一口盛满取自都江堰活水的巨大陶缸抬到炉口。缸中之水清澈冰冷,映着炉火,波光粼粼。
“开炉!”刘禅下令。
工匠们用长钳撬开炉口!一股更加灼热、带着刺目白光的炽热铁流,如同愤怒的熔岩,咆哮着倾泻而出,注入那冰冷的都江堰活水之中!
“嗤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白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校场!冷热激烈交锋,发出如同万千厉鬼嘶鸣的恐怖声响!白气翻滚,遮蔽了视线,只能听到铁水在冷水中急速凝固、爆裂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被这壮观而充满仪式感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白气渐渐散去。
只见那巨大的陶缸中,一块通体暗沉、形状不规则的巨大金属锭静静躺在水底。它不再是青龙刀的青色,也不是蛇矛的黑色,更非戒渊剑的银白,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吸纳了所有光芒的玄黑!金属锭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冷凝时形成的奇异纹路,如同龙鳞,又似龟裂的大地,隐隐透出一股沉重、肃杀、悲怆而又坚韧不屈的气息!
“起!”工匠们用铁钳将这块尚有余温的巨大玄黑金属锭夹出水面,放置在早己准备好的厚重铁砧之上。
刘禅抱着空剑鞘,走到铁砧前。他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那块还散发着高温与悲壮气息的玄黑金属锭。滚烫的温度灼痛了指尖,他却恍若未觉。
“以此英魂玄铁为基,”刘禅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圣的肃穆,响彻在寂静的校场,“为龙渊卫,铸剑!”
“铸剑!铸剑!铸剑!” 关兴、张苞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振臂高呼!身后的白毦老兵们更是热血沸腾,齐声怒吼!声浪穿透雨幕,首冲云霄!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浴血奋战的意义,看到了逝去将军的英魂在这新生的利刃中得以延续!
“呛啷!”
一声清越无比的剑鸣,毫无征兆地,从刘禅怀中那空荡荡的戒渊剑鞘中骤然响起!声音高亢、清亮,充满了欢欣与激昂!仿佛赵云不屈的英魂,在为新生的“龙渊”发出第一声呐喊!
这突如其来的剑鞘自鸣,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关兴、张苞等人更是面露骇然!唯有刘禅,抱着嗡鸣不止的剑鞘,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成了!英魂认可!气运所钟!
他抬头,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最后落在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左脸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白毦老兵身上。此人名叫高肃,是赵云生前亲兵队率,武艺高强,威望素著。
“高肃!”刘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在!”高肃大步出列,单膝跪地,声如洪钟。他看向刘禅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方才那剑鞘自鸣,己彻底慑服了这些只信手中刀、心中义的老兵!
“朕命你暂领龙渊卫操练!”刘禅沉声道,“以赵叔所传战阵之法为基,融以…”他微微一顿,脑海中李世民关于唐初精锐府兵训练的记忆汹涌而出,“…融以‘天策三叠浪’冲阵之要,‘玄甲锥形’破袭之诀!精研合击,苦练杀技!朕要的,不是三百人!是三百柄无坚不摧的龙渊利剑!”
“天策三叠浪?玄甲锥形?”高肃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更多的是凛然受命的热血,“末将领命!必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将军(赵云)在天之灵!”
“很好!”刘禅点头,目光转向关兴、张苞,“兴弟、苞弟,龙渊卫乃国之重器,亦是家之传承!望尔等与高肃同心戮力,早日练成一支可定乾坤的虎贲!”
“诺!”关兴、张苞抱拳应诺,声音激动得发颤。
刘禅最后看向那块巨大的玄黑金属锭,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以此英魂玄铁,铸剑七十二柄!每柄剑脊,皆铭‘龙渊’二字!持此剑者,当以血肉为盾,以忠诚为魂,护我汉室,至死方休!”
“护我汉室!至死方休!” 校场上,关兴、张苞、高肃及数十名白毦老兵,齐声怒吼!声浪滚滚,压过了雨声,冲散了阴霾!一股初生的、带着悲壮与锋锐气息的力量,在这国丧的哀痛与南疆的烽火中,悄然凝聚!
刘禅抱着那依旧在低低嗡鸣的戒渊剑鞘,站在雨中,站在燃烧的炉火旁,站在新生的龙渊卫之前。小小的身影,却仿佛与那块吸纳了英魂的玄铁、与那柄即将诞生的龙渊之剑,融为一体。
龙渊初鸣,潜于哀雨。
英魂铸刃,静待惊雷。
而校场高高的望楼阴影下,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诸葛亮不知何时悄然至此,玄青的袍角被雨水打湿。他望着雨中那个怀抱空鞘、指挥若定的幼小身影,望着那熔炉的余烬和激昂的士兵,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疑云,此刻浓重得化不开。昨夜星陨…谯周呕血…南中荐将…今日铸剑聚兵…
他沉默地转身,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身后校场上那冲天的斗志与初生的锋芒,在雨水中愈发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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