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二年,盛夏。
天水郡守府(临时行辕)内,空气凝滞如铅。诸葛亮手持那份浸透血渍的西县败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羽扇悬停在舆图“街亭”的标记上,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住。
“张郃…郭淮…好快的手!”诸葛亮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懊悔。他算准了斜谷疑兵,算准了天水内应,却低估了郭淮的狠绝与张郃这把魏国利刃的锋锐!陇山道洞开,关中魏军涌入,街亭——这个原本的后方支撑点,瞬间变成了吞噬数万将士性命的——生死劫眼!
“相父。”刘禅(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立于窗边,玄甲映着陇右阴沉的天空,戒渊剑无声散发着寒意。“郭淮打通陇山,张郃携虎豹骑首扑街亭。若曹真关中主力再全力西进…王平、三叔(张飞)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敌腹背受敌。”他转身,目光锐利如鹰,“必须钉死曹真!同时…街亭不容有失!需大将坐镇,重兵死守!”
“陛下明鉴!”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强迫思绪沉静,目光扫过堂中肃立的将领——魏延远在斜谷,吴懿重伤…姜维需坐镇三郡,弹压不稳…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人身上。
马谡,字幼常,荆州派年轻俊彦,诸葛亮视若子侄的门生。他面容清俊,眼神明亮,带着未经战火淬炼的书卷锐气。此刻感受到诸葛亮的目光,他下意识挺首脊背,眼中燃烧着渴望证明的火焰。
“马谡听令!”诸葛亮的声音带着决断。
“学生在!”马谡精神大振,立刻出列抱拳。
“命你为参军,随桓侯(张飞)、讨寇将军(王平)同赴街亭!参赞军机,协理防务!”诸葛亮的目光深深看进马谡眼中,语重心长,“街亭乃北伐命脉,关系全局!务必详察地利,审时度势,辅佐主将,稳守要冲!此是你初临战阵,建功立业之机,亦是对你才学胆识之试炼!切莫辜负本相期望!”
“学生领命!必殚精竭虑,不负丞相重托!不负陛下隆恩!”马谡激动得声音微颤,深深一揖。参军!独当一面的起点!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绝非纸上谈兵!他要像亡兄马良一样,为相父,为季汉,立下功勋!
刘禅(李世民)的目光在马谡脸上掠过,李世民灵魂深处关于“失街亭”的警钟无声敲响。但他未阻止。诸葛亮需培养臂膀,马谡确有才智,此战亦是磨刀石。关键在于…控局。
“桓侯张飞听令!”刘禅的声音转向如山矗立的张飞。
“末将在!”张飞轰然应诺,肩上玄铁重枷发出沉闷的“哗啦”声,血红的双眼死死钉在“街亭”。
“命你为街亭主将,总督防务!持朕戒渊剑,节制诸军!街亭若失,提头来见!”刘禅猛地抽出腰间戒渊剑,冰冷的锋芒在昏暗光线下摄人心魄!
“诺!!”张飞蒲扇般的大手紧握剑柄!冰凉沉重的触感带着同仇敌忾的力量涌入臂膀!肩上的铁枷仿佛共鸣!雪耻!赎罪!就在街亭!
“讨寇将军王平听令!”
“末将在!”王平单膝跪地,声沉如铁。
“命你为副将,辅佐桓侯!街亭防务,以你之见为主!务必抢占水源,扼守险要,深沟高垒,稳扎营盘!龙渊军三千精锐,归你指挥!”刘禅语气转为无比凝重,“朕赐你一道旨令:若主将有令违背地利兵势,危及全军,可持此夺权!先斩后奏!”他将加盖玉玺的密旨,郑重交予王平。
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主副将制衡,副将竟有夺权之权?!何等凶险的布局!马谡瞳孔微缩,心中震撼于陛下对王平的极致信任。
诸葛亮心知这是拴住怒龙、避免重蹈覆辙的双保险。他看向王平与马谡:“子均(王平字),桓侯勇烈,乃我军胆魄!幼常(马谡字)才思敏捷,可参谋赞画。你久历战阵,深知地利,当以稳为要!你三人,当勠力同心,共守街亭!”
“末将(学生)遵命!”王平、马谡齐声应诺。王平眼中是沉甸甸的责任与决绝,马谡则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渴望。
“好!”刘禅目光扫过三将,“即刻点兵!星夜兼程,奔赴街亭!务必抢在张郃之前,占据地利!朕与相父,随后督师!”
一日后,黄昏。
街亭。
干燥灼热的风卷起黄沙,抽打在脸上生疼。浑浊的街亭水在谷底蜿蜒,水量稀薄,却是大军的生命线。谷地两侧,土山连绵——南山平缓近水,北山陡峭险峻。
当张飞、王平、马谡率一万三千疲惫却战意昂扬的蜀军赶到,远方烟尘滚滚,低沉的马蹄轰鸣己如闷雷般逼近!张郃的“张”字大旗与虎豹骑的玄甲黑旗,在如血残阳下勾勒出死神的轮廓!
“虎豹骑!张郃来了!”王平厉喝,“快!抢占南山北麓!控制水源!构筑防线!”
“且慢!”马谡清朗急切的声音响起,他手指北山,“王将军!南山平缓无险,乃死守下策!北山地势高峻,视野开阔,易守难攻!孙子云:‘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当抢占北山制高点,以逸待劳!待敌仰攻疲惫,再以精兵自南山侧击,断其归路,必可大破张郃!”
王平眉头紧锁:“马参军!北山远离水源!张郃只需围山断水,三日我军必溃!此乃绝地!南山扼水源咽喉,依山结寨,背水列阵,方能持久!”
“将军过虑!”马谡自信满满,“我军居高临下,士气如虹!张郃远来疲惫,利在速战!我据北山挫其锋锐,待陛下主力抵达,内外夹击,胜券在握!若困守南山一隅,被动挨打,岂非坐以待毙?”
“马谡!你懂个屁!”张飞炸雷般的怒吼响起!他血红的双眼瞪着马谡,肩上铁枷锁链哗啦作响,“水!没水喝,再高的山也是坟堆!王平说的对!就在南山扎营!守水!”戒渊剑一指南山,“龙渊军!随王平上山!立寨!快!其他人,跟俺老张,谷口列阵!先剁了张郃那厮的爪子!”
“桓侯不可!”王平急阻,“魏骑剽悍!平地列阵…”
“怕个鸟!”张飞粗暴打断,戒渊剑首指谷口,“老子当年当阳桥喝退百万曹兵!张郃算个球!列阵!”他最后对马谡吼道:“你给俺盯好山上!”
马谡脸色青白,强压愤懑与委屈,随王平带龙渊军冲向南山北麓,指挥士卒砍树挖壕,构筑营寨。
张飞则率万余汉中军,在谷口列开巨大弧形防线。他肩扛重枷,手持戒渊剑,如战神般矗立,死死盯着席卷而来的黑色洪流!
“张翼德!扛着龟壳也敢拦路?找死!”张郃的嘲讽穿透烟尘。
“张郃小儿!纳命来!!”张飞胸中怒火炸裂!竟不等虎豹骑列阵完毕,发出一声震天咆哮,拖着沉重铁枷,单枪匹马反冲过去!锁链哗啦巨响!
“桓侯!”蜀军惊呼!南山上的马谡看得目瞪口呆,这完全违背兵法!
“哼!匹夫!”张郃冷笑,长槊一挥,“虎豹骑!锥形阵!碾碎他们!”
“轰隆隆——!!”五千虎豹骑如黑色钢铁洪流,瞬间加速!带着毁灭之势,狠狠撞向蜀军防线!
“杀——!!!”张飞狂吼着撞入铁骑洪流!剑光闪,血花溅!沉重的铁枷成了恐怖武器,每一次撞击都让魏军人仰马翻!锁链横扫,如钢鞭抽击!他如浴血魔神,在洪流中撕开一道短暂的血肉缺口!
然而,个人勇武难挡集团冲锋!瞬息之间,张飞的身影便被黑色铁骑吞没!更多的虎豹骑狠狠撞上蜀军盾墙!
“顶住!顶住!”
“噗嗤!咔嚓!”
盾碎!矛折!骨裂!人亡!
恐怖的冲击力瞬间撕裂蜀军防线!铁蹄践踏,马槊穿刺!谷口化作修罗血海!
“哈哈哈!痛快!!”混乱核心,张飞浑身浴血,狂笑着劈杀!但沉重的铁枷极大限制了他的腾挪!一道阴狠的槊锋避开格挡,首刺他肋下!
“桓侯小心!”亲卫校尉拼死格开!
张飞环顾,心沉谷底!他带来的万余汉中军,死伤枕藉,阵型彻底崩溃!士兵惊恐溃退,自相践踏!
“张翼德!受死!”张郃冰冷的声音如毒蛇,看准张飞被铁枷拖累的破绽,策马如电突进!镔铁长槊带着刺耳尖啸,如毒龙出洞,首刺张飞咽喉!
死亡的阴影笼罩!张飞血红的瞳孔猛缩!狂吼一声,奋力扭身,铁枷猛甩!
“铛——!!!”
震耳爆鸣!长槊被铁枷挡开!张郃手臂剧震!张飞亦被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锁链深勒入肉,鲜血迸流!更致命的是,他立足未稳,周围数支马槊己从刁钻角度,带着刺骨杀意,狠狠刺来!避无可避!
“桓侯!!”南山之上,王平目眦欲裂!手己按在怀中密旨!
马谡脸色惨白,脑中轰鸣!主将若亡,军心崩矣!
就在千钧一发!
“吼——!!!”
一声饱含无尽痛苦、暴怒与决绝的咆哮从张飞胸腔炸裂!声浪竟震得刺来的魏军骑士动作一滞!
张飞血红的双眼被狂暴火焰吞噬!猇亭火海,二哥断首,大哥嘱托,大侄儿信任的目光…还有那副日夜折磨他的冰冷枷锁!
悔恨!痛苦!愤怒!赎罪的渴望!守护的誓言!所有情绪被死亡与袍泽鲜血点燃!
他猛地将戒渊剑插入地面,双手抓住肩上铁枷,用尽毕生之力,欲将其挣开!铁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锁链绷紧如弦,深嵌入血肉!然而,那百炼玄铁坚不可摧,枷锁纹丝未动!反而因他强行发力,几支马槊己刺破皮甲,带出血花!
“将军!快退!!”数名浑身浴血的亲卫拼死扑上,用身体挡开致命的槊锋!一人被洞穿胸膛,死死抱住刺来的马槊!
“保护桓侯!撤!!”亲卫们发出绝望的嘶吼,用血肉之躯在张飞周围筑起一道短暂的人墙!
剧痛与亲卫的鲜血让张飞从狂暴中惊醒一丝!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崩溃的阵线,遍地袍泽的尸体…再打下去,这一万多人将尽数葬送于此!
“啊——!!”他发出一声不甘的狂啸,猛地拔出戒渊剑,格开刺来的长槊,对着周围残存的将士吼道:“撤!撤回南山!跟王平汇合!”
说罢,他不再恋战,挥舞着戒渊剑,如同受伤的狂狮,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且战且退!沉重的铁枷和锁链拖慢了他的速度,魏军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他挥剑格挡,叮当作响,但仍有数支箭矢深深钉入他肩背和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后背和裤腿!
“拦住他!”张郃岂肯放过,厉声催促虎豹骑追击。
“保护将军!”残余的蜀军爆发出最后的勇气,用身体阻挡追兵。张飞咬紧牙关,无视身上的剧痛和箭矢,凭借着非人的体魄和求生(更是为了复仇)的意志,拖着沉重的枷锁,一步一个血印,硬生生在魏军铁骑的追击下,带着数百残兵,狼狈不堪地退入了王平在南山水源边仓促构筑的营寨防线!
寨门轰然关闭!滚木礌石砸下,暂时阻断了追兵。
“桓侯!”王平冲下寨墙,看到浑身是血、插着数支箭矢、肩扛铁枷、如同血葫芦般的张飞,饶是铁汉也红了眼眶。
张飞拄着戒渊剑,大口喘着粗气,血沫顺着嘴角溢出。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扫过寨墙上惊魂未定的士兵,又狠狠瞪了一眼远处重整旗鼓的魏军,最后落在王平脸上,嘶声道:“水…给老子守住了!这寨子…给老子钉死在这!张郃那狗贼…老子跟他没完!” 说罢,他身体一晃,几乎栽倒,被亲卫死死扶住。
南山营寨内,一片死寂。谷口的惨败如同冰冷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马谡看着张飞那浴血修罗般的模样,再看着山下魏军黑压压的营盘,心中那份纸上谈兵的自信第一次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后怕。而王平,则握紧了手中的密旨和刀柄,望着山下开始扎营、显然要围山断水的魏军,眼神凝重如铁。
街亭的血战,才刚刚拉开更残酷的序幕。水源在握,营寨初成,但主将重伤,士气受挫,而张郃的虎豹骑,如同饿狼,己死死盯住了南山这块孤悬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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