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幽蓝岩石汲取着身体最后一丝温度。凌清衍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寒毒肆虐的经脉和神魂的裂痕,眉心的淡金裂痕黯淡无光。不远处,烬渊如同一具被遗弃的残破魔像,右臂的灰色湮灭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动,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生机,魔躯偶尔因剧痛而抽搐一下。灵魂链接微弱地搏动着,传递着彼此同步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与痛苦。
时间在这片奇诡的秘境入口失去了意义。头顶流淌的暗紫与墨绿光带缓慢变幻,远处悬浮的怪诞山岩如同凝固的噩梦。那股无处不在的时空错乱感并未消失,反而像一种低沉的背景噪音,侵蚀着意识的清明。偶尔闪过的光影碎片——一个挥舞巨斧的模糊身影、一片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天空、一座瞬间化为齑粉的巨大宫殿——如同破碎的记忆幽灵,带来无端的悸动与恐慌。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支撑着两人。凌清衍艰难地催动几乎枯竭的冰魄仙灵,一丝丝微弱到极致的清流在体内艰难流转,如同蚂蚁啃噬冰川,缓慢地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同时死死压制着丹田内咆哮的寒毒。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烬渊则更加粗暴。他调动魔魂深处残存的血煞本源,如同点燃最后的薪柴,化作一股灼热暴戾的洪流,疯狂冲击着右臂的灰色湮灭能量!魔血从伤口和嘴角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岩石,他在用最痛苦、最极端的方式,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灵魂链接将这份自毁般的抗争清晰地传递给凌清衍,引来后者意识深处一声冰冷的嗤笑,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清衍勉强能坐起身,而烬渊右臂的灰色侵蚀被暂时逼退到肘部以下(代价是魔躯更加残破,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时,他们才开始真正打量这片被称为“归墟秘境”的入口区域。
脚下是蔓延开来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平坦岩石,材质非金非玉,冰冷坚硬,触手生寒。岩石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风化般的古老纹路。视线向前延伸,这片幽蓝岩石地带并不大,很快就被一片低矮的、形态扭曲的黑色石林所阻断。石林之后,则是更加光怪陆离、悬浮错落的巨大山岩和深邃的阴影。
“走……还是……留?” 烬渊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他挣扎着靠在一块凸起的幽蓝岩石上,魔瞳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尤其是那片诡异的黑色石林。留在这里恢复固然安全(相对而言),但此地精纯却异常惰性的能量难以汲取,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凌清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岩石纹路上。那些纹路看似自然风化,但细看之下,隐隐构成某种极其古老、难以辨识的图案轮廓。他强忍神魂刺痛,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岩石深处。
嗡——!
神识触碰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极其苍凉悲壮的意念碎片,如同沉睡万古的叹息,顺着神识反馈回来!并非攻击,更像是一段被时光凝固的、残缺的……回响!
凌清衍身体一震,清冷的眸子骤然亮起锐利的光芒!
“有东西……在下面!” 他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虚弱,指向脚下幽蓝岩石的深处。
烬渊魔瞳一眯,也感应到了那股奇异的意念波动。他低吼一声,不顾伤势,左拳凝聚起残存魔元,狠狠一拳砸在凌清衍所指的地面!
轰!
碎石飞溅!幽蓝岩石异常坚硬,烬渊这重伤下的一拳只砸出一个浅坑。但坑底露出的,不再是幽蓝岩石,而是一片光滑如镜、颜色更深邃、近乎漆黑的石质表面,上面似乎……刻着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依旧冰冷戒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凌清衍指尖凝聚冰魄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地清理着坑洞周围的碎石和附着物。烬渊则警惕地注视着西周,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
随着清理,一片被掩埋在幽蓝岩石下的、巨大而残破的壁画一角,以及旁边半截断裂的黑色石碑,逐渐显露出来!
壁画由不知名的矿物颜料绘制在漆黑石壁上,虽历经无穷岁月,又在乱流冲击下残破不堪,但残留的部分依旧色彩浓烈,线条狂放,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惨烈与洪荒气息!
残存的画面:
苍穹破碎,燃烧着不同颜色的火焰(金色、暗红、幽蓝、惨绿),巨大的星辰如同陨石般坠落,拖拽着毁灭的尾焰。
大地崩裂,形态各异、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生灵在厮杀!有身披星辰道袍、驾驭仙剑神通的伟岸身影(仙?神?);有魔焰滔天、身躯如同山岳的狰狞巨魔;有缠绕着藤蔓、驱使着自然伟力的庞大生灵(古妖?);甚至还有一些身躯由纯粹能量构成、形态难以名状的诡异存在!他们彼此混战,神通对撞的光芒撕裂天地!
壁画中心,是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空间裂痕!裂痕边缘流淌着七彩光华,与归墟海眼入口极为相似!无数生灵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裂痕,又在裂痕边缘被恐怖的力量绞碎、湮灭!裂痕深处,隐隐透出一个巨大、冰冷、漠然的眼球虚影(与海眼意志何其相似!),俯瞰着这场灭世之战。
最引人注目的,是壁画角落残留的一小片区域:一个模糊的、由两种截然不同光芒(一清冷一炽烈)扭曲交织而成的人形轮廓!这个人形轮廓似乎被所有生灵敌视、围攻,又似乎……在尝试冲向那道空间裂痕?它周围的空间呈现出诡异的破碎和排斥感,旁边用极其古老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标注着西个残缺的大字:
“双魂…一…体…忌!” (最后一个字残缺,但“禁忌”之意呼之欲出!)
“双魂一体……禁忌?!” 凌清衍倒吸一口凉气,识海中冰魄道心剧烈震颤!他猛地看向不远处的烬渊,灵魂链接清晰地传递着他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壁画上那扭曲交织的人形轮廓,仿佛是他们此刻处境的远古投影!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比九幽寒毒更甚!
烬渊魔瞳也死死盯着那“双魂一体”的标注,赤红的光芒剧烈闪烁!他感受到凌清衍的惊骇,更感受到一种源自魔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共鸣?仿佛那禁忌的存在,与他有着某种遥远的、被遗忘的联系?这感觉让他暴躁不安,右臂的灰色能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旁边那半截断裂的黑色石碑。
石碑材质与壁画基底相同,漆黑如墨,沉重无比。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比壁画符文更加古老晦涩的文字。大部分碑文都己模糊不清,或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凌清衍强忍神魂不适,将残存的神识和冰魄仙光凝聚于双目,艰难地辨认着:
“……天倾地覆……万灵泣血……归墟启……葬纪元……”
“……诸道共伐……逆天悖命之……‘双魂者’……源初之孽……天道不容……”
“……其力诡谲……自噬其魂……破界无门……终陨于……”
(一大段关键信息被硬生生抹去,留下粗糙的断痕)
“……然……分魂定魄……非不可为……”
“……神器‘魂晷’(huǐ)……掌光阴之隙……裂魂而不伤其魄……定锚于虚实之间……”
(又是一段被抹去)
“……惜……大战崩……神器碎……流散于……时空……乱……”
碑文至此彻底断裂!
“魂晷?分魂定魄?!” 凌清衍失声低语,心脏狂跳!这残碑竟记载了分离双魂的方法!一件名为“魂晷”的上古神器,能掌控光阴间隙,分离灵魂而不伤及本源,还能将分离的灵魂定锚在不同时空维度?这简首……匪夷所思!但却是他们唯一的、明确的希望!
烬渊也听清了关键信息,魔瞳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分离!神器!他右拳(相对完好的左拳)猛地握紧,骨节发出爆响!只要能分离,只要能恢复力量,管它什么神器不神器!他一定要得到!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那被强行抹去的大段碑文是什么?是谁抹去的?“双魂者”被称为“源初之孽”、“天道不容”,甚至会导致“自噬其魂”?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恐怖真相?
而且,神器己碎,流散于时空乱流……这茫茫归墟,亿万时空碎片,如何寻找?
灵魂链接中,两人同步的激动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疑虑、沉重和对未知的忌惮。上古大战的惨烈景象仿佛透过壁画扑面而来,那“双魂一体”的禁忌存在如同悬顶之剑。
凌清衍的目光死死盯着碑文被抹去的地方,那粗糙的断痕边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阴冷气息。这气息……似乎与仙盟谕令玉珏上那一丝隐晦波动……隐隐呼应?
烬渊则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石碑断裂面,魔念细细感应。在那被抹去的痕迹深处,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稀薄、却带着纯粹毁灭与恶意的……魔念残留!这魔念的层次之高、性质之恶,远超他认知中的任何魔域巨擘!甚至……让他魔核深处传来一丝本能的……战栗?
壁画无言,碑文残破。
上古的遗音在死寂中回荡,带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迷雾与危机。
“双魂一体”的禁忌阴影,失落神器“魂晷”的渺茫希望,以及那隐藏在抹去痕迹背后的、仿佛横跨万古的阴冷视线……
凌清衍与烬渊,隔着残碑与壁画,目光再次交汇。
这一次,除了冰冷的戒备和互相利用,更添了一分对共同命运的沉重认知,以及一丝……面对远古秘闻时,无法言喻的、同步的寒意。归墟秘境的大门,才刚刚向他们敞开一道缝隙,涌出的,却是足以颠覆认知的洪荒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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