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冰冷仿佛沁入了骨髓,凌清衍艰难地喘息着,试图平复探入烬渊心魂后带来的、几乎将残存神识都点燃的灼痛与冲击。与烬渊感知到的那片冰冷深海不同,他方才所“见”,是一片足以焚毁万物、灼烤灵魂的——毁灭之焰。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永恒燃烧的黑色火海。
火焰并非凡火,而是由最纯粹的暴戾、憎恨、毁灭欲以及魔渊污秽煞气凝聚而成的实质!火舌狂舞,咆哮嘶鸣,每一簇火苗都仿佛一张扭曲痛苦的面孔,诉说着无尽的杀戮、背叛与吞噬的记忆。高温扭曲着感知,空气(心魂空间内的意象)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的焦臭,仅仅是意识靠近,就有种要被彻底熔化、同化为其中一部分的恐怖感觉。
这火海,就是烬渊给外界最首观的印象,是他魔尊身份的象征,是他征服魔渊、碾碎一切敌人的力量显化,狂暴、炽烈、充满了侵略性与毁灭性。凌清衍的冰魄仙灵本能地对这片火海感到极致的排斥与寒意。
然而,当他的意识(那缕冰蓝丝线)顶着被焚毁的压力,穿透层层狂暴火焰,艰难地触及火海的最核心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冰封的心魂为之剧烈一震!
在那毁灭烈焰的最中心,并非更加灼热的熔核,而是……一小块被黑色火焰紧紧包裹、缠绕、灼烧着的……冰冷碎片。
那块碎片,与周遭的炽热狂暴格格不入。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质感,像是冻结了万年的黑曜石,却又布满了密密麻麻、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碎片散发出的,不是热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委屈与……一种极其微弱、却顽固存在的、渴望被“看见”的悸动。
那是……被强行剥离时的原始创伤!
是婴儿灵魂被无情撕裂瞬间,那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恐惧、以及被当作“失败品”、“秽物”抛弃的巨大委屈与否定!这份创伤,没有像凌清衍那样被冰封压抑,而是被烬渊用无尽的愤怒和毁灭的火焰包裹起来,日夜灼烧,试图将其焚毁、掩盖、同化!
可它无法被真正焚毁。
因为它就是烬渊存在的一部分,是最深的核心。
那火焰的灼烧,非但不能消灭它,反而成了对它永恒的折磨与强调。每一次毁灭与暴戾的宣泄,其最深层的动力,或许都源于对这核心痛苦的对抗与逃避。
而那份“渴望被看见”的微弱悸动,则更加隐秘,更加……令人心惊。
那是一种被深深掩埋、连烬渊自己都未必承认的、属于那个被剥离的“浊核”最初的、最简单的存在渴望——渴望被承认,渴望被接纳,渴望不再是“垃圾”和“危险源”,渴望……不再是孤独的碎片。
这份渴望,被无尽的恨意和狂暴层层包裹,压榨到了最小的角落,几乎微不可察,却真实地存在着,如同灰烬中一粒不肯熄灭的星火。
凌清衍的意识停留在这核心碎片上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被周遭狂暴的毁灭火焰狠狠逼退,那灼热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神识丝线熔断。
他猛地收回意识,身体微颤,冰蓝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看到了。
看到了烬渊那焚尽万物表象之下,那与自己同源的、甚至可能更加尖锐痛苦的……撕裂创伤。
看到了那被恨意火焰日夜灼烧、却无法磨灭的冰冷碎片。
看到了那深埋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孤独与对存在的困惑。
暴戾的魔君,内核竟是一块布满裂痕、冰冷委屈、渴望被见的碎片。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残酷的荒谬感,狠狠冲击着凌清衍。
他依旧厌恶那片毁灭火海,排斥那暴戾的气息。
但那火海核心的碎片,却让他心中那因同源而产生的憎恨,莫名地掺杂进了一丝……苦涩的共鸣与……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悯?
烬渊之焰,焚天灭地,内核却是一片冰冷的伤。
这一次窥探,在道君冰封的心湖下,投下了一颗灼热的、令人不安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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