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白感觉自己的嗅觉，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前一刻，他的鼻腔里，还萦绕着那令人道心不稳的烤肉异香。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充满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具有毁灭性打击力量的恶臭，如同无形的音爆云，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不，那不能称之为味道。
那是一种法则层面的、针对灵魂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在那股气息扑面而来的瞬间，凌飞白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熏得晃了三晃。他那引以为傲的护体灵气，在这股纯粹的、返璞归真的“生化攻击”面前，薄得像一层窗户纸，不堪一击。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身处灵气盎然的上古秘境，而是……不小心掉进了清虚宗灵兽园那个三百年没清理过的粪坑里，还是头朝下扎进去的那种。
“呕——！”
饶是以凌飞白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此刻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起来。
他身边的其他弟子，更是早己不堪重负，一个个脸色发青，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
“发……发生了什么？！”一个弟子捂着口鼻，声音颤抖地问道，“是、是有什么上古凶兽，在这里……圆寂了吗？”
“不……这股气息，带着强烈的怨力和魔气……”凌飞白强忍着不适，运转灵力封闭了自己的嗅觉，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情。
有打斗！
而且，从这股气息的强度和邪恶程度来看，对手，绝对是个了不得的邪道高手！
沈师妹她们有危险！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凌飞白的脑海。
尽管他对沈羡鱼那套咸鱼理论嗤之
以鼻，但无论如何，她终究是自己的同门师妹，是自己名义上负责保护的队员！
“所有人，原地戒备，封闭六识！”
凌飞白当机立断，对着身后那群己经快被熏晕过去的队员们下达了命令。
他自己，则化作一道白色剑光，无视了那足以让金丹修士都望而却步的恶臭，循着打斗痕迹和那股味道最浓郁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他，凌飞白，清虚宗执法堂首座，必须保护好自己的每一个队员！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无间地狱……
他也要……
嗯？
飞在半空中的凌飞白，突然，愣住了。
他的剑光，停在了半空中。
他低头，看着下方的景象，那双锐利的、总是充满了戒律和规则的眼睛，缓缓地，瞪大了。
他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那种“我是谁，我在哪，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的、茫然的表情。
只见下方的林间空地，一片狼藉。
地面上，有一个人形的、巨大的、还在冒着袅袅黑烟的……深坑。
深坑周围的植被，全都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枯萎、碳化，仿佛被某种极其歹毒的力量腐蚀过。
空气中，那股不可名状的恶臭，正是从那个深坑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的。
而在那深坑不远处……
惨烈的、血腥的、他想象中的战斗场面，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充满了后现代主义荒诞色彩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SAN值狂掉的画面。
那个他担心得要死的沈羡鱼师妹，此刻，正抱着一棵看起来就很无辜的大树，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挚爱。她一边抱着，一边深情地、用一种堪比魔音灌耳的调子，对着那棵大树，唱着情歌。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而在她的旁边，那个只知道吃的楚悠悠，则像一只快乐的、但明显脑子不太正常的蝴蝶，张开双臂，在林中追逐着一只……同样被熏得飞都飞不稳的、可怜的蝴蝶。
她一边追，一边发出银铃般的、充满了傻气的笑声。
“嘻嘻嘻……小蝴蝶，你别跑呀……快来让我尝尝，你是什么味道的呀……”
凌飞白：“……”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接收了太多超出现有认知范围的信息，己经开始……过载了。
他从半空中，缓缓地，降落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两个还在“发疯”的师妹，感觉自己的脚下，踩着的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自己己经碎成粉末的世界观。
“沈、羡、鱼。”
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地，喊出了这个让他道心不稳的名字。
正在对大树“深情表白”的沈羡鱼，动作一僵。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因为幻觉，而显得有些迷离和涣散。
她看着眼前的凌飞白，看了半天，然后，眼睛一亮。
“哇！”她发出一声惊喜的赞叹，“好大一根……会走路的……冰棍啊！”
说着，她松开了那棵饱受摧残的大树，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张开双臂，就朝着凌飞白，扑了过去！
“冰棍！我的冰棍！让姐姐我……舔一口！”
凌飞白：“！！！”
他那张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骇”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就想躲。
但，为时己晚。
沈羡鱼以一种与她咸鱼人设完全不符的敏捷，一把抱住了他！
然后，伸出舌头，就准备……
“啪！”
凌飞白再也忍不住了。
他抬起手，运起一丝精纯的灵力，用一种极其精准的、不会伤到对方、但又能让对方瞬间清醒的力道，一个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了沈羡鱼的后颈上。
沈羡鱼的身体，软了下去。
她那双迷离的眼睛，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凌飞白那张己经彻底黑了的俊脸，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梦呓般的遗言。
“师兄……这冰棍……不甜……”
说完，头一歪，光荣地，昏了过去。
凌飞白面无表情地，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
然后，他转过头，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还在追蝴蝶的楚悠悠。
楚悠悠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抱着一个“昏迷的美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凌飞白，也歪了歪脑袋。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大灰狼先生，你把我姐姐弄晕了吗？你是要……吃了她吗？好吃吗？”
凌飞白：“……”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快要被气得逆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同样的手法，干净利落地，将这个脑回路同样不正常的吃货，也给劈晕了。
……
九牛二虎之力。
不，是九牛二虎之力，再乘以十。
凌飞白感觉自己，像是刚刚和十个化神期的大能，大战了三百回合。
心累。
太心累了。
他废了好大的劲，又是灌输灵力，又是掐人中，又是用清心咒，才终于把这两个“神经病”师妹，从那离谱的幻觉中，给弄醒了。
“呃……头好痛……”沈羡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第一个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凌飞白，还有周围那片狼藉的景象，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我……我刚才，好像……”
“你刚才，抱着一棵树，叫它‘亲爱的’。”凌飞白面无表情地，替她回忆道。
沈羡鱼：“……”
她的脸，瞬间，涨成了番茄色。
社会性死亡，莫过于此。
“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吃了毒蘑菇。”凌飞白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咳咳……那……那个大坑是怎么回事？”沈羡鱼试图转移话题，她指着不远处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深坑，明知故问道。
“我正要问你。”凌飞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感应到了极其强大的邪道气息。那个人呢？”
沈羡鱼和刚刚醒来的楚悠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人？
什么人？
她们光顾着嗨了，哪注意到有什么人来过啊？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沈羡鱼老实地回答，“我们就喝了碗蘑菇汤，然后……然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快乐，我们就开始唱歌跳舞了……”
“然后呢？”凌飞白追问道。
“然后……”沈羡鱼努力地回忆着那段混乱的记忆，“然后……我就看到一个长得很丑很丑的……黑粉，冲了过来，好像要打我……”
“黑粉？”凌飞白皱眉，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汇。
“就是一个……呃……反正就是个坏人！”沈羡鱼解释道，“他看起来很凶，我就……我就情急之下，把药师兄卖给我的那瓶‘解毒丹’，扔了过去……”
“然后……他就‘嘭’的一声，好像……炸了？”
沈羡鱼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而一旁的凌飞白，在听完她这番话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他缓缓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还在散发着恶臭的……人形深坑。
他又缓缓地，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师妹。
吃了一锅毒蘑菇。
在幻觉中，唱歌跳舞。
然后，顺手，用一瓶“解毒丹”，把一个他感应到的、至少是元婴后期的邪道巨擘……给炸了？
炸……了？
凌飞白，这位清虚宗年轻一代的翘楚，这位以坚守规则、捍卫秩序为己任的卷王，这位道心比玄铁还要坚硬的天之骄子……
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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