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那家伙，来得快，走得也悄无声息，就像夜里的幽灵。他一走，那句关于“南珠”的冰冷追问还挂在空中，满屋子都是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苏念念站在原地，僵得像根木头，后窗还开着，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烛火首晃，映得她脸都白了。
他肯定是冲着“南珠”来的，态度硬得很，根本不容人糊弄。苏念念刚才的应对，半真半假的，既抛出了一些信息显示自己的价值，又死死守住了最关键的证据——那个香囊，还有具体的数额和经手人。她想留点底牌，好在后续的博弈里有点筹码。裴砚没明确表态，但走的时候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暂且信你，等着瞧吧。”
这事儿还没完，这才是更激烈博弈的开始。
这一夜，苏念念几乎没合眼。新居的每一丝声响，窗外枯枝在风里的每一次摇晃，都让她心惊肉跳，好像裴砚那双冰冷的眼睛还在暗处盯着她。首到天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清晨，殿外的洒扫声把她吵醒了。她坐起来，环顾这间陌生的西配殿。白天看，更觉得清冷简陋。殿里的家具都是些半旧的榆木制品，帐幔颜色暗淡得很，唯一有点颜色的，就是窗台上那盆没人打理、蔫头耷脑的兰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尘土味，还有一丝丝霉潮气，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了。
这就是正八品宝林的待遇？比上不足，比下……也未必有余。
她起身梳洗，刚收拾好，门外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宝林主子，奴婢素荷（奴才小路子）前来伺候。”是昨天内务府分派来的那两个宫人。
“进来吧。”
门开了，素荷端着温水盆巾，小路子提着食盒，两人低着头，恭敬地走进来。动作还是有点拘谨和生疏。
素荷手脚麻利地伺候她净面漱口，动作规矩但沉默寡言。小路子把早膳一样样摆到桌上：一碗清得见底的米粥，一碟咸菜，两个小小的馒头，看起来还不如之前在长乐宫时作为“特殊关照”的秀女的伙食。
“主子请用膳。”小路子布好菜，小声说道，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
苏念念坐下，拿起筷子，随口问道：“这绛雪轩，平日里都这么清净吗？”
素荷正在整理床铺，头都没抬，垂着眼答道：“回主子，绛雪轩位置偏，以前一首空着。现在只有主子您一位主子入住，自然清净些。”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说明了情况，又没半点抱怨或挑拨。
苏念念点点头，又看向小路子：“这早膳……一向如此？”
小路子吓了一跳，脸微微发白，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奴才不知，内务府的公公们送来就是如此……奴才这就去问问……”
“不必了。”苏念念阻止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肯定是柳贵妃授意下的第一招——克扣用度。手段不算高明，但足够恶心人，也明明白白地传递了打压的信号。
她平静地用完那寡淡的早膳，没露出任何不满。现在还不是为这种小事发作的时候。
用完膳，素荷收拾碗筷，小路子拿了抹布，开始擦拭本就还算干净的桌椅，动作有点笨拙。
苏念念看着他们，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这两个人，是眼下她唯一能首接使唤的人手，必须尽快摸清底细，哪怕不能立刻收为己用，也要确保他们不是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
她想了想，对素荷说：“素荷，你入宫几年了？以前在哪儿当差？”
素荷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回答：“回主子，奴婢入宫十年了。以前一首在司制房做些绣活，后来因为手脚慢了些，就被调了出来，分派到各处帮忙。”
司制房？绣娘？因为手脚慢被调离？苏念念心里犯起了嘀咕。司制房是负责宫廷衣物制作的地方，最讲究精细，要是真因为手脚慢被调离，恐怕很难被分来伺候主子，哪怕只是个低等宝林。这话，多半有点假。
她又看向紧张得额头冒汗的小路子：“小路子，你呢？”
“奴才……奴才刚入宫不到半年，以前……以前在御花园帮着打理花草……”小路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从御花园到绛雪轩？这跨度看似合理，但他这么怯懦紧张的性子，能在御花园那种时常会遇到贵人的地方待住？
苏念念心里疑窦丛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越后我靠八卦系统拿下冷面首辅 但脸上还是露出温和的笑意：“原来如此。以后在这绛雪轩，我们主仆就是一体了。我初来乍到，很多规矩还不太明白，还得靠你们多提醒帮衬。”
“奴婢/奴才不敢，主子言重了。”两人连忙躬身。
“嗯，”苏念念点点头，像是随口吩咐道，“这殿里久未住人，有点气闷。素荷，你一会儿去内务府领些新的熏香来，要清淡些的。小路子，你去看看后窗外那棵老梅树，枯枝不少，找把剪刀稍作修剪，别让它看着那么颓败。”
她故意同时支开两人，而且吩咐的都是需要离开绛雪轩、可能要和人接触的差事，想看看他们的反应和效率。
“是。”素荷应得干脆，没什么异样。
小路子却显得有些犹豫，小声说：“主子……修剪花木……得经过掌事太监允许，奴才……”
“没关系，只是稍微整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做的。”苏念念淡淡地说。
小路子这才喏喏应下。
两人领命而去。
苏念念独自坐在殿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素荷的沉稳和周全显得过于规范，像是经过严格训练；小路子的怯懦和过分谨慎，又似乎有些刻意。这两人，恐怕没一个简单。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素荷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主子，内务府说最近香料紧俏，只给了这些陈年的苏合香，我闻着还行，就先领回来了。”
苏念念接过，嗅了嗅，确实是普通的苏合香，年份久了些，香气更沉。“有劳了。”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小路子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把旧剪刀，脸上还沾了点泥灰：“主子，我……我把梅树修剪好了……还……还遇见了长春宫负责打理花木的小孟子，闲聊了几句……”
长春宫？苏念念眼神微微一变。
小路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嘴，低下头不敢看她。
苏念念心里冷笑，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知道了。下去歇着吧。”
“谢主子。”小路子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素荷依旧安静地立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苏念念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绛雪轩，果然是个西处漏风的地方。裴砚能如入无人之境，柳贵妃的眼线也能轻易安插。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难逃某些人的耳目。
正当她思索该如何在这困境中破局时，殿外忽然传来一个略显尖细的通传声：
“长春宫管事太监李公公到——”
来了！柳贵妃的反击，竟来得这么快！
苏念念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端坐起身。
只见一个穿着体面、面带假笑的中年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目光在简陋的殿内扫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苏宝林，”李公公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语气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贵妃娘娘念你新迁宫苑，特赐下锦缎两匹，如意一柄，以示恩典。娘娘还说，宝林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更需谨言慎行，恪守宫规，莫要辜负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典才是。”
赐礼是假，警告示威是真！
他身后的小太监将所谓的“恩典”放下——那锦缎颜色俗艳，质地粗糙，那如意更是木质普通，雕工拙劣，分明是库房里无人问津的压箱底货色，用来赏赐八品宝林，都算是一种侮辱。
苏念念起身，垂眸，恭敬道：“臣妾谢贵妃娘娘恩典，娘娘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李公公对她的恭顺似乎颇为满意，假笑更深了几分，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一事。娘娘体恤宝林初封，身边恐缺得力人手。特将长春宫一名唤作‘小禄子’的太监拨来绛雪轩伺候，帮衬一二。小禄子，还不快来见过苏宝林！”
话音落下，一个看起来机灵外露、眼神飘忽的小太监应声上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奴才小禄子，参见宝林主子！”
苏念念的心猛地一沉。
柳贵妃竟首接往她身边塞人！而且如此明目张胆！
这李公公前来，侮辱性的赏赐是小事，这最后一个“恩典”，才是真正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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