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嬷嬷交代的任务,宛如一块沉重的巨石,死死压在苏念念心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御花园小宴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仿若一场无法逃避的审判,让她日夜不得安宁。她必须想方设法,利用赵郎中的信息,在宴会上巧妙布局,既要满足裴砚一方的期待,又不能引火上身。这需要极其精细的谋划和绝佳的运气。苏念念整日陷入沉思,如同在钢丝上行走,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细索,丝毫不敢分心。
然而,深宫之中的压力从不会单独来袭。苏念念正为袁嬷嬷的任务焦头烂额时,太后那边的审视与试探也愈发频繁且深入。
太后周氏似乎并未因考核结束和苏念念的“安分守己”而放松警惕,反而像是腾出手来,开始更细致地打磨和测试这枚意外落入手中的棋子。
这天,苏念念照例在太后看书时伺候笔墨。殿内檀香弥漫,静谧无声,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太后忽然放下书卷,随口问道:“哀家听闻,前几日内务府送去的份例不太合适?”
苏念念心中猛地一紧,赶紧停下研墨的手,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娘娘,份例皆是按规矩来的,臣妾没啥好说的。”她不敢抱怨,也不敢提袁嬷嬷后来给的那匹锦缎。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掠过书页边缘,语气平静得很:“底下人办事,难免有疏漏。受了委屈,也不必一味隐忍。长乐宫的人,哀家还是护得住的。”
这话听着像是宽慰和施恩,却让苏念念背后瞬间冒出冷汗。太后果然什么都知道!她这是在告诉她,她的处境太后一清二楚,予取予夺都在太后一念之间呢?还是暗示她,要是肯彻底投靠,就能得到庇护?
“臣妾不敢称委屈,能得娘娘庇佑,己是天大的福分。”苏念念把头垂得更低,声音里满是感激和惶恐,不敢有丝毫犹豫或表露心迹。
太后瞥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拿起另一本书,随口指着一处典故:“这‘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你怎么看?”
苏念念心跳如鼓。这典故讲的是郑庄公纵容弟弟共叔段骄纵不法,等他恶贯满盈后再一举歼灭。太后这时候问这个,是啥意思呢?是警告她别像共叔段一样恃宠而骄?还是暗示她,任何小心思都逃不过太后的法眼?
她强迫自己冷静,做出努力思索却不得要领的样子,怯生生地回答:“臣妾愚钝……只觉得郑伯挺有谋略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太后闻言,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没评价,只说:“谋略得用在正途,忍耐也得有个限度。过犹不及。”
这话,又把苏念念的心吊到了半空。
又一日,太后让她整理一批旧年赏玩过的玉石摆件。其中有一尊白玉雕的送子观音,玉质温润,雕工精湛。
太后拿起那尊观音,细细端详片刻,忽然道:“这尊观音,还是先帝在时,赏给哀家的。说是寓意甚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念念,“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可知在这后宫之中,何种‘寓意’最为紧要?”
苏念念指尖微颤,几乎拿不住手中的软布。太后这是在敲打她别妄想凭借皇帝那点“兴趣”而觊觎子嗣恩宠?还是在试探她是否有争宠之心?
“臣妾觉得,宫中女子,当以侍奉太后娘娘、恪守宫规为本分。其余的……都是虚妄,不敢妄求。”她选择了最稳妥、最谦卑的回答。
太后把观音像轻轻放回锦盒,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看得明白。可惜,这世上多是看不明白的人,为虚妄所惑,最终误入歧途。”
每一次问话,每一个任务,都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考试。太后的话总是含而不露,意在言外,既施予一丝看似关怀的恩惠(如过问份例),又随时施加沉重的压力(如典故警示),让苏念念时刻处于一种被全方位审视的恐惧之中,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轻易倒向任何一方。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在不断累积,却又必须死死压抑,不敢流露分毫。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物质的匮乏更让人疲惫。
在这种高压之下,袁嬷嬷交代的任务,显得更加紧迫和危险。她必须在太后眼皮底下,谋划一场针对吏部官员的隐秘行动,这简首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搜集更多关于赵敬亭及其女的信息,甚至冒险通过小路子,再次迂回地向钱太监的干儿子打探了几句关于赵小姐性情和喜好的“闲话”,拼凑着更完整的画像。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御花园小宴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一早,苏念念换上了那身雨过天青色锦缎制成的新衣。衣裳裁剪合体,颜色清雅,衬得她多了几分精神,但穿在身上,却只觉得沉重无比。
袁嬷嬷过来看了一眼,淡淡点头:“还算得体。今日宴上,少说,多看,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便当耳旁风。”
“是,臣妾明白。”苏念念低声应道。
随着宫人引路,前往御花园。秋日的御花园景致正好,菊黄枫红,桂子飘香。宴设在一处临水的敞轩内,己有不少宗室女眷和受邀的官家小姐到了,珠环翠绕,语笑嫣然,一派融洽景象。
苏念念位份低微,自觉地选了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位置坐下,垂眸敛目,尽量减少存在感。
柳贵妃称病未来,但长春宫一派的其他妃嫔来了几位,目光扫过她时,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很快,太后驾到,众人起身相迎。太后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与几位老王妃言谈甚欢。
苏念念的心却越提越紧,目光在人群中飞快扫视,寻找着那位赵小姐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玫红色宫装、满头珠翠、神情倨傲的年轻女子,正与旁人说笑,声音略有些刺耳。应该就是赵敬亭之女赵婉茹。
目标出现。
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她该如何自然地接近?如何引出话题?如何精准地触动那根“忌讳”之弦,又能全身而退?
就在她手心冒汗,紧张思索之际,太后忽然点了她的名。
“苏宝林。”苏念念浑身一僵,立刻起身出列,垂首应道:“臣妾在。”
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哀家瞧着今日菊花开得甚好。你先前那画别具一格,今日便以此景,赋诗一首助兴如何?也让诸位夫人小姐们品评一二。”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苏念念身上!
让她当场赋诗?!太后这是要将她彻底推到风口浪尖!是要看她出丑?还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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