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虫子了？”苏念念心里一紧，快步走到院子里。小禄子正指着墨菊的叶子，咋咋呼呼地说着什么。她凑近一看，几片肥厚的墨菊叶子上确实有点暗色的斑点，但那不像是活虫，更像是病害刚冒头的迹象。
这到底是咋回事？是柳贵妃送来的花本身就带病？还是昨夜那神秘的浇水不干净？还是……小禄子在故意闹腾，甚至是他自己搞的鬼，想再吓唬吓唬她？
苏念念心里满是疑问，但脸上不能露出来。她仔细瞅了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看着像是露水没干，受了点寒湿气，不是虫子闹的。去弄点草木灰来，轻轻撒在根部和叶子上试试。”
她以前在一本杂书上看过，草木灰能防一些病害。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稳住再说。
小禄子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去弄了草木灰来，照着做了。
忙完了这档子事，苏念念回到屋里，目光又落在那幅快完工的绣品上。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更强烈了。因为裴砚暗中帮了她一把，她既害怕，又有点安心。这种安心是在刀尖上晃荡的，她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关键时刻会伸把手，但代价肯定不低。
这种关系，冷冰冰的，一点温情都没有，但比太后那琢磨不透的恩威和柳贵妃明晃晃的恶意，至少还能让人猜到点什么。她提供情报，对方提供保护。一场悄无声息的交易，至少现在是单向的。
她得习惯这样的日子。在各方势力的夹缝里，抓着这根唯一的线，努力活下去。
现在，该她还“人情”了。
关于惠嫔她哥王璁和盐商勾结的事，得赶紧传出去。怎么传？上次袁嬷嬷让她写宴席的梗概，说不定就是个路子。
她铺开纸，磨了墨，提起笔。先老老实实、有点枯燥地写了昨天御花园小宴的流程、到场的女眷、太后的言行，还有自己那首菊诗引起的小小风波（故意没提赵婉茹的反应）。文字平平淡淡，完全符合一个才学不高的宝林的水平。
然后，在文章最后，她像是不经意似的，用更潦草的字迹加了一句话：
“……听宴上一位夫人说，今年的漕运比往年顺畅，江南的新米也早些进了京，看来漕司的官员们挺能干的……”
“漕运顺畅”、“新米早入京”——这两个听着像是夸奖的词，对于懂行的人（裴砚）来说，结合她之前收到的纸条，马上就能想到漕运副使王璁！漕运顺畅可能是真的，但也可能是私盐夹带顺利的幌子！“新米早入京”暗示了时间，可能和盐商汪氏“过从甚密”的时间对得上！
她不敢写得太首白，只能把信息藏在看似闲聊的感慨里。就算这纸条被太后或其他人看到，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写完，她吹干墨迹，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没问题后，把纸卷了起来。
第二天，袁嬷嬷像往常一样来巡查。苏念念恭敬地把这份“宴席梗概”递了上去，声音谦卑：“嬷嬷，这是臣妾昨天宴后记的一些琐事，文笔不好，怕污了娘娘的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用？”
袁嬷嬷接过纸卷，连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袖子里，脸色和平常一样：“嗯，娘娘最近有点乏闷，看看这些闲篇解闷也好。”她扫了一眼殿里那幅快完工的绣品，又瞥了一眼窗外那盆撒了草木灰后暂时没事的墨菊，淡淡地说：“看来宝林这儿的事儿越来越顺了。”
苏念念心里一凛，知道对方这是在确认“回报”收到了，还暗示后续的“保护”得看情况。她低下头说：“托娘娘和嬷嬷的福。”
袁嬷嬷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交易完成。信息送出去了。苏念念看着袁嬷嬷远去的背影，手心还是有点湿。每次传递消息，都像是在悬崖边走钢丝，不知道下一步是平安还是深渊。
不过，这次等回音的时间没那么长。
才过了两天，苏念念就从小路子那儿听到了风声。小路子神秘兮兮地说：“主子，听说惠嫔娘娘昨天突然被太后叫去长乐宫说了好一会儿话，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而且，她宫里的用度也被悄悄减了一些……”
惠嫔！太后突然召见！削减用度！
这肯定不是巧合！裴砚那边收到消息后，肯定通过什么办法把线索递到了太后面前，既打击了惠嫔和她家，又把消息的源头藏得严严实实！太后的出手，就是对这条消息价值的最好证明！
苏念念心里又惊又怕。裴砚的手段果然厉害，而且效率高得惊人！同时，她也觉得有点冰冷的安慰——她的“货”对方收下了，还给了“好评”。这条危险的暗线，好像真的能靠得住。
她开始慢慢适应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每天还是小心翼翼地装成一个“愚钝安分”的宝林，应付太后的试探，忍着柳贵妃那帮人的刁难（那盆墨菊在草木灰和可能的后续照顾下，居然挺过来了），同时，更加敏锐地收集各种信息碎片，就像囤积过冬粮食的松鼠，等着下一次“交易”。
她甚至开始琢磨袁嬷嬷每次出现时的细微表情和话，想从中读懂更多裴砚那边的意图和需求。
这种日子还是像踩在薄冰上，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黑暗和绝望。她手里握着一根线，虽然细得吓人，但终究连着外面，给了她一丝挣扎的希望。
这一天，太后翻着书卷，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我记得，前些天好像听谁说过，陛下最近挺喜欢看一些造型奇特的西洋钟表？”
苏念念心里一震。太后为啥突然问这个？是随便一说？还是在试探什么？
她正琢磨着怎么回答，殿外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道：“娘娘，宫正司的人刚来报，说……看管西苑废井的一个老太监……昨夜突发急病，死了！”
西苑废井！
苏念念呼吸一滞！那可是她之前偷听到“沉湖”秘闻的地方！
又一个知情的人“意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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