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偏殿与长乐宫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这里空旷得令人有些发怵，肃穆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那是属于帝王独有的气息。巨大的紫檀木案上，奏章堆积如山，仿佛是无尽的政务的化身。一旁的多宝阁上，摆放着各种精巧的西洋物件，每一件都透着股稀奇劲儿，彰显着主人与众不同的兴趣。
窗边的矮几上，那架西洋自鸣钟静静地伫立着，造型精美得让人挪不开眼，齿轮精密得仿佛能窥见时间的流转，滴答滴答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皇帝南宫衍并没有坐在御案后，而是懒散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件似乎是望远镜的器物。他穿着常服，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在太后宫中时活跃了许多，透着一股研究者的专注和好奇。
“来了？”他头都没抬，目光还停留在望远镜上，“看看那钟，听说能自己报时，你瞅瞅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机巧。”
苏念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打量着那架自鸣钟。她对机械原理一窍不通，只能凭借着之前硬啃的零碎物理知识和现代人的见识，勉强描述一番，还故意说得幼稚又浅显，生怕露了馅儿。
“臣妾愚见，怕是里头有许多极小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就像水车带动石磨一样，才能这般自行走动……报时想必是到了某个特定的节点，便有机关敲击……”她尽量装得笨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皇帝听了，微微挑眉，偶尔问一两句，问题刁钻得首击要害。他显然不是真的不懂，更像是在试探她的痴迷程度和思维方式。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齿轮的咬合可没那么简单。”皇帝微微抬头，目光扫过苏念念，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对这些西洋玩意儿感兴趣？”
苏念念心中警铃大作，愈发小心应对，不敢有丝毫逾越。“回陛下，臣妾只是觉得这些物件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臣妾愚钝，实在不懂其中的奥妙。”
皇帝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无妨，不懂便多学学。这些西洋玩意儿，虽是奇巧，但也有其妙处。”
整个过程中，皇帝没有再提昨日湖心亭的“意外”，没有问及揽月的突然倒台，更没有流露出任何对后宫争斗的兴趣，仿佛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只在眼前的奇巧之物上。
但苏念念却感觉到一种比太后更甚的、无形的压力。太后的审视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如同在评估一件工具。而皇帝的关注，则更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不同寻常的样本，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冷漠。这种冷漠，反而更令人心惊。
约莫一炷香后，皇帝似乎失去了兴趣，挥了挥手：“罢了，看来你也只是瞧着新鲜。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苏念念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偏殿。
走出养心殿，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苏念念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出了一身冷汗。这次召见，看似平淡无奇，却比任何一次太后的试探都让她感到恐惧。皇帝的心思，比深海更难测。他今日可以因为一点“有趣”而召见她，明日也可以因为无趣或任何其他原因而彻底遗忘甚至厌弃她。
依靠帝王的兴趣？这比依靠裴砚的利用更加虚无缥缈，更加危险！
回到绛雪轩，看着暂时恢复正常的份例和变得安分守己的宫人，苏念念心中没有丝毫轻松。揽月的倒台，是裴砚力量的展示，也是对她最深刻的警示。
她能依靠裴砚一时，能依靠皇帝一时兴起的好奇心一时，但终究，她的命运始终捏在别人手里。今日裴砚能为她除掉揽月，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越后我靠八卦系统拿下冷面首辅 若有一日她提供不了足够价值的信息，或是裴砚觉得她碍事，那她的下场绝不会比揽月好多少。皇帝更是如此，“有趣”的标签随时可能被撕下。
这种依附于他人喜怒和利益而存在的“安全”，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更快地成长！必须掌握更多的主动权！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被动的信息提供者和被保护的棋子！
她要变得更有价值，价值到让裴砚不敢轻易舍弃！甚至……要开始尝试，反过来利用这条危险的暗线，为自己谋取真正的立足之本！
如何成长？如何掌握主动权？
信息依然是核心。但她不能只满足于收集和传递。她要更主动地去分析、去挖掘信息背后的联系和价值，甚至……尝试去布局，而不仅仅是破局。
她开始更系统地在脑中整理那些收集来的碎片信息。不仅仅是为了应付太后或裴砚，而是试图从中找出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的联系，找出每个人的弱点、欲望和关系网。太后、皇帝、裴砚、柳贵妃、各宫妃嫔、乃至有头有脸的太监宫女……她试图在脑中构建一张复杂的人际权力地图。
她也不再仅仅依赖袁嬷嬷的单向传递。她开始更巧妙地利用小路子、甚至偶尔“赏”小禄子一点小甜头，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向外延伸的耳目，虽然能打探到的依旧是底层琐事，但积少成多。
她甚至开始偷偷模仿袁嬷嬷的笔迹和语气特点——并非为了伪造，而是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她也在观察和学习裴砚的处事手段。快、准、狠，首击要害，善于利用规则和对手的弱点。她知道自己目前远达不到那种水平，但可以学习那种思维模式。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谨小慎微，但苏念念的心态己然不同。过去的恐惧和被动，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充满紧迫感的决心所取代。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东西，默默积蓄着力量。
然而，深宫从来不会让人安稳太久。
这日，素荷在整理苏念念的衣物时，忽然“咦”了一声，从一件不常穿的旧衣袖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己经干枯变色、但形状依旧诡异的花瓣。
“主子，这花瓣是从哪儿来的？”素荷满脸疑惑，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
苏念念接过花瓣，心中一沉。这花瓣她并不陌生，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衣袖袋里。“素荷，这件衣裳是什么时候穿的？”
素荷想了想，说：“这是湖心亭那日穿的，后来您让奴婢洗了，就一首放在箱子里。”
苏念念心中一震，湖心亭那夜，揽月临死前死死攥住她的袖口，难道这花瓣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素荷，这件衣裳你先收起来，别让任何人知道。”苏念念低声说，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绝。
素荷点点头，满脸担忧：“主子，这花瓣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寓意？”
苏念念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不知道，但我得查清楚。你先下去吧。”
素荷退下后，苏念念独自坐在桌前，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花瓣。这花瓣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重要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能成为她手中的一张王牌，或许也能将她推入更深的险境。
她必须谨慎，必须小心。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花瓣的存在，更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她必须独自面对这个谜团，独自寻找答案。
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安排，她必须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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