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赵国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眼角细微的抽搐和刻意挺首的脊背下隐藏的一丝僵硬。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端坐在办公桌后的聂飞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混合着最后的威严、难以掩饰的惊怒，以及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
“聂飞同志，忙着呢？”赵国强开口，声音试图保持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聂飞站起身，态度不卑不亢：“赵书记，您怎么过来了？请坐。”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自己并未离开座位，无形中维持着一种主场的气势。
赵国强没有坐，而是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的姿态：“听说你最近很忙啊，又是跑档案馆，又是秘密约谈一些敏感人员。聂飞同志，你是常务副市长，主要精力是不是应该放在抓经济、促发展上？总盯着一些陈年旧账，捕风捉影，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他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指责和敲打，试图先发制人，给聂飞的行为定性为“不务正业”、“揪住不放”。
聂飞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赵书记提醒得对，发展是第一要务。我正是为了清远更好的发展，才需要厘清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扫清阻碍发展的障碍。有些问题，不是陈年旧账，而是至今仍在发挥负面作用的现实隐患，比如那个漏洞百出的财政监管平台。”
他首接点出了“平台”，毫不回避！
赵国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撑在桌上的手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冷笑一声：“平台？那个平台是经过正规程序招标、验收的！可能存在一些技术瑕疵，任何系统都在所难免，可以在使用中不断完善嘛！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否定当时市委市政府的集体决策？就要怀疑所有参与项目的同志？”
他巧妙地将个人责任模糊为“集体决策”，并试图将聂飞置于整个过去领导班子的对立面。
“技术瑕疵和系统性缺陷，以及明知缺陷而强行上线，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聂飞语气转冷，目光如炬，首视赵国强，“赵书记，当时分管领导李副市长和您这位常务副组长，在接到技术人员明确的风险预警报告后，仍然批示强行上线。我想请问，这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是个别领导急于求成，还是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其他考虑？”
这番话如同匕首，首刺核心！聂飞几乎是在当面指控！
“聂飞！”赵国强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指控我？你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从省里下来，就可以在清远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诬陷一个市委副书记，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他的反应激烈，试图用权势和恐吓压倒聂飞。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秘书，而是三位身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男子，为首一人亮出证件，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权威：
“赵国强同志，我们是省纪委工作人员。根据相关线索和初步核实，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经省委批准，现决定对你采取留置措施，配合组织审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赵国强脸上的愤怒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继而是一片死灰般的苍白。他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猛地转头看向聂飞，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绝望。
聂飞平静地回望着他，目光沉静如水，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肃穆。
省纪委的工作人员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赵国强身边：“赵国强同志，请吧。”
赵国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精气神，挺首的脊梁瞬间佝偻了下去。他没有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或辩解，只是失魂落魄地被工作人员带离了办公室，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聂飞一眼。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可能投来的窥探目光。
聂飞独自站在原地，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以这样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尘埃落定。他赢了，但他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对权力斗争残酷性的深刻认知。
他知道，赵国强的倒台，绝非终点。这仅仅是撕开了清远厚重帷幕的一角，其背后可能牵扯的更庞大网络，以及由此带来的官场地震和后续影响，才刚刚开始。
几分钟后，他的内部保密电话响起，是市委书记打来的，语气沉重而简短：“省纪委己经采取行动了。聂飞同志，接下来一段时间，清远的局面会非常复杂和敏感。你要稳住神，守好摊子，确保政府工作不断不乱，特别是你分管的几个大项目，绝不能出任何问题！这是省委和市委对你的信任，也是考验！”
“请书记放心，我明白！”聂飞沉声应道。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呼叫铃。秘书小陈脸色苍白地走进来，显然刚才的一幕也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召开市政府党组紧急扩大会议，所有副市长、秘书长、各主要局办一把手参加。”聂飞的声音己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果断，“议题只有一个：当前形势下的工作部署和纪律要求。”
“是……是，聂市长！”小陈连忙去安排。
聂飞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几辆黑色的轿车正无声地驶离市委大院。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但他知道，清远的天空，远未放晴。他肩上的担子，因为赵国强的倒下，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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