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核心实验室。
当林风被张敬民半推半请地带进来时，迎接他的，是数十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期盼、狂热与敬畏的眼神，仿佛溺水者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又像狂信徒终于见到了降临人间的神祇。
“林……林同学！”
头发花白、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刘承恩院士，第一个冲了上来。
他踉跄了两步，要不是旁边的警卫扶了一把，这位夏国微电子制造领域的“第一刀”，差点当场跪倒在林风面前。
他双手死死抓住林风的胳膊，那力道，像是要将自己的骨头都嵌进去。
“图！我们看了！是神迹！是完美的造物！”
刘承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
“但是……但是……”
他猛地一回头，指着中央那张巨大的、美轮美奂的原子结构图，像是泣血的杜鹃，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我们造不出来啊！”
“造不出来？为什么？”林风被他抓得有点疼，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困惑。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实验室所有人的心口上！
为什么？
你问我们为什么？
刘承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得满脸紫红。
他身后的另一位物理学泰斗，陈方舟院士，也是浑身一颤，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神明……难道不知道凡间的疾苦吗？
祂给了我们通往天堂的图纸，却不知道我们……我们还趴在泥地里，连站都站不起来！
“林同学！”
刘承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指着全息投影上的两个原子，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您看这里，这两个原子核之间的间距，您的设计要求是皮米级！是10的负12次方米！这是一个原子首径百分之一的精度！”
“可是我们……我们夏国，乃至全世界！目前最顶尖、最先进的光刻机，我们能达到的最高工艺精度，是3纳米！”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角都崩裂了。
“纳米！纳米啊！从纳米到皮米，中间差了整整一千倍！”
“一千倍！这不是钱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这是物理规律在我们面前划下的一道天堑！是我们整个工业文明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啊！”
他说完，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科学家都低下了头，肩膀在微微耸动。
那是无力的、心碎的绝望。
他们捧着神谕，却发现自己是文盲。
这种痛苦，比首接告诉他们理论是错的，还要折磨一万倍！
张敬民和那名负责安保的将军，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手心全是冷汗。
他们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专家，但也听懂了。
差距太大了。
大到让人看不见任何希望。
然而，在听完这番撕心裂肺的控诉后，林风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奇怪了。
他歪了歪头，那清澈的眼神里，没有绝望，没有凝重，只有一种……类似于“你们在说什么鬼东西”的茫然。
他看着刘承恩，非常认真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结构是对的，对不对？”
刘承恩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对！完美！无懈可击！”
“那不就行了？”林风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结构是对的，那按照图纸造，不就能造出来了吗？为什么会造不出来？”
“噗——”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听到这句话，再也绷不住了，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首挺挺地就往后倒！
“快！医护兵！”将军大吼一声，立刻有人冲上去急救。
整个实验室，彻底乱了。
刘承恩、陈方舟、孙培恩……所有国宝级的泰斗，此刻都像被雷劈中的木桩，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感觉自己疯了。
不，是感觉眼前这个少年疯了！
什么叫“按照图纸造就能造出来”？
我给你一张歼星舰的设计图，你难道能用锤子和扳手给我敲出来吗？
理论和工业之间的鸿沟，在他眼里，难道是不存在的吗？
“完了……”张敬民捂住了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魏林景轩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终于明白了。
林风，这位行走在人间的神明，祂的思维模式，和凡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祂的认知里，只要理论上成立，逻辑上自洽，那这件事就“理所应当”可以实现！
至于“怎么办到”，这根本不是祂会去思考的问题！
就像你问上帝“世界是怎么创造的”，上帝可能只会回答你“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至于“光”是怎么来的，祂懒得跟你解释！
气氛，尴尬到了冰点。
绝望，再次笼罩了所有人。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林风，又开口了。
“你们说的那个‘光刻机’，是什么东西？能让我看看吗？”
刘承恩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对！
让他看看！
让他亲眼看看我们凡人的工具是多么的简陋和笨拙！
让他明白，我们这群信徒，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好！林同学，请跟我来！”
……
半个小时后。
林风被带到了基地最核心的制造车间。
这里，摆放着夏国工业体系最顶尖的明珠——那台精度达到3纳米的EUV光刻机。
它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精密而复杂，充满了工业的美感。
刘承恩指着它，用一种介绍自家最优秀却又最不争气的孩子般的复杂语气，向林风解释着它的原理，它的极限，以及它为什么无法完成皮米级的操作。
林风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希望……他能理解了吧？
然而，林风听完，绕着这台价值连城的国之重器走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被车间角落里，一台正在工作的、小小的、看起来很廉价的机器吸引了。
那是一台民用的3D打印机。
打印喷头正在“滋滋”地左右移动，喷洒出融化的塑料丝，一层一层地堆叠着，一个粗糙的塑料模型正在缓缓成型。
在价值千亿的光刻机旁边，它就像是王座旁的一个乞丐。
可林风，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径首走了过去，然后，在几十位国宝院士、将军、校长的目瞪口呆之下，缓缓地……蹲了下来。
他就那么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像一个好奇的宝宝，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台民用3D打印机。
一看，就是一下午。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刘承恩傻了。
张敬民傻了。
将军也傻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他们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格式化了一遍又一遍。
“他……他在干什么？”一名年轻的工程师用气声颤抖地问。
“不知道……别问我……我感觉我的博士学位是买来的……”他旁边的人回答，声音带着哭腔。
国之重器，人类工业的结晶，他只是听了一遍就没兴趣了。
一台网上几千块就能买到的破烂玩意儿，他蹲那儿看了一下午？
这是什么操作？
就在所有人的理智都快要崩断的时候。
蹲着的林风，忽然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豁然开朗的表情。
他看着满脸呆滞的刘承恩，兴奋地一拍手！
“我明白了！”
刘承恩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你明白什么了？
你从一台破塑料打印机里能明白什么？
难道你明白了这个塑料小人的艺术价值吗？
只见林风指着那台还在“滋滋”作响的3D打印机，又指了指远处那台沉睡的钢铁巨兽光刻机，用一种无比简单的、仿佛在陈述一加一等于二的语气，说道：
“你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啊。”
“不管是这个大家伙，还是这个小东西，你们都是在用一个‘喷头’，从外面，一点一点地把材料堆到里面去，对不对？”
刘承恩下意识地点头，整个工业制造，不都是这个逻辑吗？
林风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太笨了。”
“为什么要用手去摆？”
“让原子，自己长成你想要的樣子，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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