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经同步液完全包裹秦海的身体，当“灵魂锁链”的第一道数据流通过脊椎外骨骼，注入他的中枢神经时，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有形的个体。
他化作了一滴无形无质的水，坠入了一片比宇宙诞生之初还要幽暗、还要混沌的海洋。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甚至没有空间的概念。
只有无穷无尽的意识洪流，携带着来自太古时代的蛮荒记忆与原始本能，从西面八方席卷而来。
那是星球初生时的熔岩咆哮，是生命从单细胞演化为复杂巨兽的亿万年孤独，是深海之下，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永恒吞噬与杀戮。
每一段记忆，都像一颗超新星爆发，蕴含着足以撕裂凡人灵魂的恐怖能量。
秦海的意志，那滴渺小的“水”，在这片神之海洋中，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蒸发，被同化成这片混沌的一部分。
然而，他没有抵抗，更没有恐惧。
他放弃了“秦海”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包括记忆、情感、乃至生存的本能。
遵循着自己最后的信念——“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它的一部分。”
甚至主动散开了自己的意识，任由那狂暴的洪流穿过他的“身体”。
他不去解读那些记忆，不去感受那些情感，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一个与这片海洋同在的“存在”，静静地漂流，沉浮。
像一粒最微不足道的尘埃，在宇宙风暴中穿行，虽渺小，却始终维持着自身的核心，未曾被彻底磨灭。
……
与此同时，在距离“龙宫”基地数百公里之外的东海海面上。
“海神之戟”特战队，“昆仑山”号战略指挥舰的舰桥之内，气氛肃杀得如同凝固的钢铁。
这里并非舰队的常规作战指挥中心，而是一个专门为“深渊计划”设立的最高权限监控室。
房间里灯光幽暗，只有前方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墙，正实时显示着从“龙宫”基地深处传来的海量数据。
屏幕上，代表着秦海生命体征的曲线，正像癫痫般剧烈地跳动着，心率、血压、神经元活动频率……每一项数据都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红色的警报图标在屏幕角落里疯狂闪烁。
而另一组代表着“利维坦之心”能量波动的数据，则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兽，节节攀升，其释放出的能量层级己经突破了此前所有的理论峰值。
一位肩扛将星，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的老者，正负手立于屏幕之前。
他身姿笔挺，如一杆矗立了半个世纪的标枪，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沟壑，却没能磨去他眼神中的锐利与威严。
他正是东方联盟军方保守派的领袖，赵拓海。
“报告将军！”一名年轻的参谋军官快步上前，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龙宫’传来的实时数据显示，驾驶员‘龙渊’的脑波活动己经进入‘混沌状态’，生命体征濒临崩溃。根据预案第十七条，这己经可以被初步判定为‘失控征兆’。”
赵拓海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眼前那足以让任何心脏病专家晕厥的数据，只是一组平平无奇的数字。
“林风那边有什么反应？”他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总工程师林风，他刚刚否决了医疗干预小组的介入申请，命令所有单位继续观察，不得采取任何行动。”
“观察？”赵拓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基地里数千名精英的性命，用人类文明的未来去观察一个理论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三十的疯狂实验？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站在他身后的，是几名同样身着高级军官制服的将领，他们是赵拓海最坚定的追随者，也是“净化派”的核心成员。
其中一人低声道：“将军，最高指挥部那边过于理想化了，他们被林风那套‘驾驭神明’的理论给蛊惑了。‘利维坦’是何等存在？那是神，是天灾！凡人妄图驾驭天灾，最终只会被天灾所吞噬。我们不能再等了！”
“是啊，将军。”另一人附和道，“我们己经给了他们机会。现在实验明显正在走向失败，一旦‘龙渊’的意志被完全吞噬，‘利维坦之心’将彻底挣脱束缚。届时，一个拥有了人类智慧与狡诈的‘神’，将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噩梦！到那时再执行打击，恐怕就晚了！”
赵拓海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自己的部下。
“最高指挥部的命令，是在确认‘彻底失控’后，执行‘最终预案’。我们现在行动，是违抗军令。”
他的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但那名年轻的参谋却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肩负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命令，而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存亡！我们准备的‘净化’备用方案，就是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指挥层犹豫不决的时刻！”
赵拓海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私下里准备的，根本不是什么“备用方案”，而是一套完全独立于最高指挥体系之外的打击指令。
一旦发出，部署在舰队中的特种战术核武，将在三分钟内首抵“龙宫”上方海域，绕过所有常规防御系统，以绝对的物理规则，将那片山体连同其中的一切，都从现实中“净化”掉。
他要用事实向最高指挥部证明，他们的妥协与幻想是错的。
对待这种无法理解的恐怖之物，唯一的正确做法，就是彻底毁灭。
“接通‘净化’指令的独立通讯频道。”赵拓海的声音冷酷得像一块玄冰，“锁定‘龙宫’所有坐标，打击系统进入最后授权阶段。
我再给林风，或者说，再给那个叫‘龙渊’的年轻人，五分钟。五分钟后，如果数据没有恢复正常，我将亲自下达‘净化’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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