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来得烈，残阳刚没入沙丘，寒意就顺着古城的断壁爬上来，卷着沙粒打在石墙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凰北焱站在城西那座残破的祭坛下，指尖着腰间那枚梧涵舟送的玉佩——方才走得急，竟忘了摘下来。玉佩上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意，像那个人指尖的温度，让他烦躁的心绪莫名静了静。
“呸，想他做什么。”他低咒一声，抬手按了按眉心。自午后和梧涵舟吵翻，他就憋着一股气，绕开石屋独自往城西来。那棵老梧桐惯会装模作样，嘴上说着“各查各的”，指不定正躲在暗处看他笑话。凰北焱咬了咬牙，掌心凝起一缕金光——他偏要找到线索，让那家伙看看，没有他梧涵舟，自己照样能查清真相。
祭坛是用青黑色的巨石砌的，历经千年风沙，表面的刻纹早己模糊，只隐约能看出是些缠绕的藤蔓纹样。凰北焱绕着祭坛走了半圈，在西北角的石缝里发现了一抹异样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到那血迹，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震颤起来。
“嗡——”
低沉的嗡鸣声从祭坛深处传来，石缝里的血迹骤然亮起，化作一道暗红的光纹，顺着刻纹迅速蔓延，眨眼间就在祭坛表面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凰北焱心头一紧，刚要后退，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带着倒刺的黑色藤蔓从裂缝里窜出，像毒蛇的信子，猛地缠上他的脚踝。
“找死！”凰北焱怒喝一声，掌心金光暴涨，就要烧断藤蔓。可那些藤蔓像是淬了什么剧毒，金光刚触到藤蔓，就被一股阴冷的力量吞噬，藤蔓反而缠得更紧，倒刺深深扎进皮肉里，传来刺骨的疼痛。
“这是……锁仙藤？”凰北焱瞳孔骤缩。锁仙藤是上古禁制里常用的邪物，专能吞噬仙力，寻常仙者碰上都要脱层皮，更何况他现在本源未复。他挣扎着想要化出原形，可后背的旧伤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灵力瞬间紊乱，竟是连化形的力气都没了。
藤蔓顺着脚踝往上缠，很快就缠住了他的腰腹。阴冷的气息顺着藤蔓钻进体内，像是无数根冰针，刺得他经脉生疼。凰北焱咬紧牙关，额角渗出冷汗，视线开始模糊。他隐约看到祭坛顶端的巨石缓缓转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是你……当年陷害我的人，果然在这。”凰北焱心里清明，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对方显然早就摸清了他的行踪，甚至算准了他会独自前来。他强撑着抬头，看向洞口，想看清里面的人影，可眼前的黑暗却越来越浓，意识像被潮水淹没，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他眼皮快要合上的瞬间，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他从未听过的慌乱。
“傻凤凰……说了让你别乱跑。”
熟悉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眼前的黑暗。凰北焱猛地睁开眼，看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正站在祭坛边缘，衣袍被风沙吹得猎猎作响。梧涵舟不知何时来的，他手里捏着一片翠绿的梧桐叶，指尖凝着淡淡的绿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被藤蔓缠住的他，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慵懒。
“你……”凰北焱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
梧涵舟没回答，指尖的梧桐叶轻轻一颤，化作一道碧色的光刃，猛地斩向缠在凰北焱腰上的藤蔓。“嗤啦”一声，藤蔓应声而断，墨绿色的汁液溅了一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可断口处很快又长出新的藤蔓，比之前更粗更密，朝着两人扑来。
“这禁制是冲着你来的，锁仙藤里掺了‘蚀骨水’，你再耗下去，本源会被彻底毁掉。”梧涵舟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一边挥着光刃斩断藤蔓，一边快步走向凰北焱。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比平日苍白，像是强行突破了什么限制，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稳。
凰北焱心里一动。他想起梧涵舟之前说过，他的力量与这片悬崖的结界相连，离得越远，力量就越弱。城西离石屋足有三里地，这家伙为了赶过来，怕是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
“别过来！”凰北焱急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梧涵舟脚步一顿，抬眼看向他。月光透过祭坛的缝隙照下来，恰好落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与我无关？”他低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凰北焱，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说要‘合作’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俯身，一把将凰北焱从藤蔓里拽了出来。锁仙藤的倒刺划破了他的手背，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墨绿色的汁液顺着伤口渗进去，他的手猛地一颤，却死死攥着凰北焱的手腕，没松开分毫。
“走！”梧涵舟拽着凰北焱就要往外冲。可就在这时，祭坛顶端的洞口突然喷出一股黑雾，黑雾里裹着无数只黑色的毒蜂，朝着两人扑来。毒蜂的尾针闪着幽蓝的光，显然剧毒无比。
梧涵舟眼神一厉，反手将凰北焱护在身后，掌心绿光暴涨，化作一道碧色的屏障。毒蜂撞在屏障上，瞬间化为飞灰，可黑雾却像有生命般，顺着屏障的缝隙往里钻。梧涵舟闷哼一声，屏障猛地震颤了一下，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涵舟！”凰北焱心头一紧，就要上前帮忙，却被梧涵舟按住肩膀。
“别动！”梧涵舟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本源受损，碰不得这蚀骨雾。”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凰北焱一眼，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认真，“听话，等我。”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凰北焱愣在原地，看着梧涵舟的背影。他的衣袍被黑雾腐蚀出了几个破洞，后背的衣襟上渗出血迹，显然是旧伤复发了。可他却站得笔首，像一株在风沙里屹立千年的梧桐，用单薄的肩膀，为他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
“你这个傻子……”凰北焱的眼眶有些发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他想起下午的争吵，想起自己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想起梧涵舟转身时落寞的背影，心脏猛地抽痛起来。
就在这时，黑雾里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笑声：“梧涵舟，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一只凤凰，动用‘断尘术’强行突破结界，就不怕遭到反噬吗？”
梧涵舟脸色微变，掌心的绿光却更盛了。“血影老怪，躲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
黑雾翻滚着，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一身黑袍，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老夫奉主人之命，来取凰北焱的本源。你这棵老梧桐，识相的就滚开，免得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要动他，先过我这关。”梧涵舟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的梧桐叶突然化作一道碧色的流光，朝着黑袍人射去。黑袍人冷笑一声，挥手甩出一道黑气，与流光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气浪炸开，凰北焱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石墙上，疼得闷哼一声。他抬头看向战场，只见梧涵舟和黑袍人打得难解难分。梧涵舟的力量显然受到了限制，动作不如平日灵活，可每一招都凌厉无比，招招护着他的方向。黑袍人则阴狠狡诈，屡屡朝着凰北焱的方向偷袭，逼得梧涵舟不得不分神护他。
“涵舟，你别管我！”凰北焱急道，“他的目标是我，你快走！”
梧涵舟没理他，反手一掌拍退黑袍人，转身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站好，别乱动。”他的手背还在流血，墨绿色的汁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黑袍人见状，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梧涵舟，你果然动了情！你以为护着他就能改变什么？他是凤凰，你是梧桐，自古水火不容，你们注定是……”
“闭嘴！”梧涵舟厉声打断他，掌心绿光暴涨，竟是不顾反噬，强行提升了力量。碧色的光芒像一轮满月，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黑袍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身影在光芒中剧烈扭曲起来。
“你疯了！”凰北焱惊道。他能感觉到，梧涵舟的力量正在飞速流失，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
梧涵舟没回头，只是低声道：“凰北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的视线。”
话音未落，他猛地冲向黑袍人，碧色的光芒化作一把长剑，狠狠刺向黑袍人的胸口。黑袍人惨叫一声，身影化作无数黑雾，朝着西周散去。“梧涵舟，你等着！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黑雾散尽，祭坛上恢复了平静。梧涵舟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石柱，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的血迹越来越浓。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原本乌黑的头发竟染上了几缕银丝，看起来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涵舟！”凰北焱急忙冲过去，扶住他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他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显然刚才强行提升力量，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
“你怎么样？”凰北焱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抚上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紊乱不堪，像是随时都会溃散。
梧涵舟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凰北焱的脸颊，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我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触碰到皮肤时，凰北焱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梧涵舟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嘴角的血迹，突然想起下午自己说的那些话——“你究竟是谁？”“你留我在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些话像一把把刀子，不仅刺向梧涵舟，更刺得他自己心口生疼。
“对不起……”凰北焱低下头，声音沙哑，“下午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
梧涵舟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依旧带着几分慵懒，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傻凤凰，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凰北焱的脸颊，擦掉他眼角的泪珠，“别哭，凤凰泪太珍贵，掉了可惜。”
凰北焱鼻子一酸，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猛地抱住梧涵舟，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哽咽：“你这个傻子……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梧涵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因为……我不能让你有事。”
月光透过祭坛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锁仙藤的倒刺还留在凰北焱的脚踝上，渗着血，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了。梧涵舟的怀抱很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像是千年的古梧桐，无论风雨如何肆虐，都能为他撑起一片天地。
“凰北焱，”梧涵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后……别再一个人跑了，好不好？”
凰北焱用力点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袍。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他和梧涵舟之间，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交易，不是什么合作，而是命中注定的牵绊，是无论如何都拆不开的缘分。
祭坛下的石缝里，一缕暗红色的光纹悄然亮起，又悄然熄灭，像是在预示着什么。而此刻的两人，都没有察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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