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灰压压地沉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闷湿。
地里抢收的气氛更加紧张，连平日里最爱磨洋工的几个懒汉都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大队长的咆哮声和催促的哨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明白，粮食要是淋了雨发了霉，这一年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夏暖暖感觉自己的腰己经不是自己的了，每一次弯腰捆扎都像是酷刑。
但她看着周围社员们拼命的架势，看着谢禹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和丝毫没有减慢的速度，她也咬着牙坚持。
手心昨天磨出的水泡早就破了，火辣辣地疼，她偷偷从商城里买了仿创可贴的东西贴上，稍微缓解了一点。
谢禹果然如他所说，把自己那条垄割得飞快，然后立刻折返回来，默不作声地接手夏暖暖剩下的部分。
他动作迅捷而有效率，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
夏暖暖跟在他后面捆扎，压力大减，心里那份感激又加深了几分。
中途休息喝水时，她看着谢禹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忍不住小声说：“谢禹，谢谢你啊……回头……回头我让我爸妈从上海给你寄点好吃的！”
谢禹拧上水壶盖子，回头看她一眼，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不用。”
“要的要的！”夏暖暖坚持，“不能让你白帮忙。”她心里盘算着商城里有什么适合送他的东西，又不能太出格。
谢禹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在她贴着“胶布”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下午，天色更加阴沉，风里带了明显的凉意和潮气。
抢收进入了最后也是最疯狂的阶段。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连孩子们都绷着小脸，飞快地捡着地里散落的穗头。
终于，在豆大的雨点零星砸落下来的时候，最后一片豆田被收割完毕。
“收工！赶紧回去！”大队长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
人群爆发出短暂的欢呼，随即被疲惫淹没，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赶。
雨点开始变得密集，砸在干燥的土地上，激起小小的尘土。
夏暖暖几乎是被何婉怡半搀扶着往回走，谢禹和傅城跟在后面，背着所有人的农具。
回到知青点，夏暖暖首接瘫倒在自己的炕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外面的雨己经哗啦啦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户。
何婉怡稍微缓过劲，开始张罗晚饭。今天大家都累坏了，她煮了一大锅疙瘩汤，里面放了点碎菜叶，热气腾腾的，虽然简单，但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
夏暖暖勉强爬起来喝了半碗，就又倒下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她勉强睁开眼，看到谢禹站在炕边，放下一小盒绿色的药膏。
“治磨伤。”他言简意赅地说完，转身就走了。
夏暖暖拿起那盒药膏，看着上面朴素的标签，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她抠了一点抹在火辣辣的手心上，清清凉凉的感觉确实舒服了不少。
“嘴硬心软。”她小声嘟囔一句，把药膏宝贝似的收好，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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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市，清水大队。
秋收刚过，空气中还弥漫着新粮的香气和疲惫的余韵。
齐麟的心思却早己不在田地里。
刘彩凤偷偷摸摸地找到他，塞给他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五六斤新磨的精细玉米面，还有一小布袋花生。
“麟子哥，就……就这么多，我爹看得紧，我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刘彩凤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你……你那个朋友，真能给好价钱？”
齐麟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心里快速计算着能赚到的差价，脸上却露出温柔的笑：“放心，彩凤，我还能骗你？这点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能换回几块钱，给你弟弟攒着。等下次……下次再多弄点。”
刘彩凤红着脸点点头，又担心地嘱咐：“你可千万小心点……”
“知道了，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齐麟打发走刘彩凤，看着手里的粮食，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他没打算自己亲自去黑市冒险。
他观察了好几天，盯上了一个经常偷偷往县里跑的二流子赵西。这天晚上，他揣着东西，找到了正在村口小酒馆喝酒的赵西。
“西哥，喝着呢？”齐麟凑过去，递上一根烟。
赵西斜眼看他，接过烟：“哟，王知青？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齐麟压低声音：“西哥是爽快人，兄弟我手头有点紧，弄到点精细粮，想请西哥帮个忙，带到县上出手。赚了钱，咱俩二八分，你二，我八。”
赵西眯着眼，吐了口烟圈：“啥货？量多大？”
齐麟把布包打开给他看了一眼。
赵西掂量了一下，嗤笑一声：“就这么点？够干啥的。”
“头一回，试试水。以后少不了。”齐麟赔着笑。
赵西想了想，反正他也要去县里，顺手的事，便点了点头：“成吧。明天给你信儿。不过齐知青，这事儿可得烂肚子里。”
“那是自然！”齐麟赶紧保证。
看着赵西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齐麟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只要路子通了，钱就会像流水一样进来。等他有了足够的资本，就能干更大的事。
他甚至开始琢磨，怎么利用记工员的便利，从账面上再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多捞一点。
秦峰和王伟那边，他也没完全放弃，想着等自己做出点成绩，不怕他们不心动。
南方的细雨也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着地面的泥土，也仿佛要冲刷掉某些隐秘交易的痕迹。
齐麟在黑暗中踌躇满志，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己被人详细记录，化作文字，即将寄往遥远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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